,又低聲提醒說:“二姐,那是晉王府來探望老太太的錢媽媽,得罪不得!”
這會兒宜興郡主已經走了,錢氏的腰桿自然而然就挺直了,那股自小撫育教引晉王的做派就擺了出來。她看也不看咬牙切齒的陳冰一眼,而是笑容可掬地對陳瀾說:“三小姐陪我一塊進去如何?”
之前在屋子裡的時候,宜興郡主除了寬慰朱氏,還拉著自己說了好一番話,期間陳瀾也發覺了錢氏很是用眼角餘光打量著自己,此時見人家獻殷勤,她心中大致有數,連忙笑著答應了。從陳冰陳灩姊妹身邊走過的時候,她就只聽到背後傳來一句憤恨的嘟囔聲。
“我看你能得意到什麼時候!”
這聲音錢氏自然也聽到了,在旁邊偷眼瞥看,見陳瀾絲毫不動聲色,她不禁暗自點頭,及至重新進了正房東次間,她見朱氏已經躺了下來,見她進來面色一呆,她連忙搶上前去,笑著給朱氏掖了掖被子,又搶先說道:“太夫人好好躺著,人都病了還留心那些做什麼。其實今天我來,殿下還特意吩咐過讓我代為賠禮。”
此話一出,原本立在炕邊上的綠萼神色一變,二話不說就上前拽著玉芍悄悄退了出去。陳瀾尋思接下來這話也不該自己聽,正要也跟著出屋的時候,卻看到朱氏衝自己搖了搖頭。面對這種情形,她知道這不是自己想不想涉入渾水的問題,而是陽寧侯府本就處於漩渦的最中央,因而也就索性挨著朱氏坐下。
看到朱氏果然留下了陳瀾,錢氏心中越發肯定了那份猜測,嘆了口氣就道出了正題:“我知道,太夫人一定是聽說了外頭的傳言,所以對於我家殿下多有誤會。不錯,王妃和平夫人此前有喜傳入宮中,一時賞賜無數人盡皆知,如今卻鬧出了這等事,殿下就是再大度,心中難免有芥蒂,更要緊的是,王府典簿鄧大人又勸諫殿下要當斷則斷,那一晚上殿下沒和人商量,稀裡糊塗就寫了那麼一份題本送上去,可一到上頭就立即後悔了。”
朱氏犯病最大的緣由就是因為晉王親自上書要廢了王妃,此刻聽到自己不曾打聽出來的內情,自然露出了極其慎重的表情。而陳瀾則是在一驚之後緊緊皺起了眉頭,兩隻合在一起的雙手卻微微鬆開了些,心底冒出了一個根本按捺不住的念頭。
遭遇大事便耳根子軟只聽別人的話,等做完了事情再來後悔,只憑晉王這樣的性子,皇帝恐怕就不會輕易冊立他這個實質上的長子為皇太子!
陳瀾正在沉吟那個鄧典簿是何方神聖,錢氏彷彿是知道她們在想什麼似的,又仔仔細細解釋了起來:“這位鄧大人是華蓋殿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宋閣老的門生,三年前經禮部選派進的王府,因為學問紮實詩詞歌賦無不精通,殿下對他自然頗為信賴。昨日早朝宣府大同的互市弊案徹底揭開,張閣老退出內閣,如今這內閣就只剩下了宋閣老一個,就算按例增補,推舉的許可權也全都掌握在宋閣老手裡,殿下這當口也不好惡了他。”
這個在關鍵時刻竟敢出這種餿主意的人,竟然還有這樣的背景?
朱氏目光閃爍,而陳瀾則是趁著替她把靠枕墊好的時候,輕輕捏了捏她的手,隨即才反身坐好。而錢氏自然還沒說完,緊跟著又嘆道:“殿下也是艱難,這次主持清查事務,牽涉廣大一個不好便要吃掛落,還不敢撂挑子。外頭風言風語又多,明擺著是有人陷害,可皇上不追查,也只得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咽罷了。說一句實話,皇上皇后雖沒有申飭王妃,可失德不賢這種話傳得四處都是,只怕……太夫人,殿下讓我給您撂一句掏心窩子的話,但凡可以,殿下都不想辜負結髮*分,可那得情勢容許。”
見朱氏目光倏然一變,錢氏便雙手按著炕沿,身子略略前傾了些,一字一句地說:“若不容……殿下必定也會想著太夫人的感受。”
發現錢氏的目光意味深長地往自己身上一掃而過,陳瀾見朱氏亦是看了過來,目光中卻沒有從前的警惕和寒光,反而多了深深的疲憊和無奈,她不禁在心裡暗歎了一口氣。
不管是不是晉王的主意,眼下提這一茬都實在是糟透了!
錢氏終於把該說的話統統說了出來,接著就笑容可掬地說:“太夫人也不必太過擔憂,事情也只是暫時的,未必就真到了那一步。韓國公府畢竟是殿下的岳家,能周全必定一力周全,橫豎東昌侯也已經奪爵毀券,總有個人墊底,再說廣寧伯今日一死,皇上總得體恤一下勳貴們的多年功勞苦勞……”
儘管錢氏絮絮叨叨地繼續說著,但朱氏的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剩下的話竟全都漏了過去。東昌侯奪爵毀券,如今就連廣寧伯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