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的性子,對於夫人小姐中間最熱衷的那些話題並不感興趣,因此說了一會兒話,她身邊就自然而然多出了一塊空空如也的地方,原本簇擁在那兒的人們都改換了門庭。陳瀾則是各處點了個卯,回頭見宜興郡主身邊沒了人,又怕汝寧伯夫人又有什麼話,於是索性重提張惠心剛剛的建議,找僕婦要了些魚食,三人竟一塊溜了出來。
見張惠心抓著一把魚食,蹲在水邊上笑吟吟地喂著那些錦鯉,宜興郡主便叫過了站在她身邊的陳瀾,隨口問道:“昨天夜裡的事情,你家老太太可驚動了?”
“家裡原是怕老太太受驚嚇,沒告訴她,我回去之後想想還是說了。”陳瀾坦然看著宜興郡主,隨即嘆了一口氣,“老太太從前就是事事過問的性子,若是因為這一病,就什麼事情都瞞著她,她那心裡恐怕不好受。如這些她受得起的事情,還是明白稟告的好。”
“你倒是明白你家老太太的性子。”宜興郡主聞言莞爾,見張惠心已經是把袖子捋起老高,舀著那池水逗引那些錦鯉,她不禁搖了搖頭,隨即才換上了正色,“先頭六合醫館的那樁命案已經有了眉目,再加上細作,這兩日京城少不得有些動靜,你回去之後,記得約束了家裡人。”
這就算是很明白的提醒了。想起昨日前門大街上那八百里加急的軍情,陳瀾心中一緊,立時肅然點頭答應,隨即又誠懇地謝過。而宜興郡主見張惠心連番嚷嚷把陳瀾叫了過去,想起剛剛那會兒陳瀾那堅定沉穩的眼神,她忍不住端詳起了自家女兒那天真爛漫的模樣,心中又是欣悅,又是悵惘。
人人都只瞧見她當年的颯爽英姿殺伐決斷,卻沒瞧見她曾經的步步為營驚心動魄,所以她只希望女兒能爽利如男子,永不沾陰謀,所以,她才會挑中了那樣一個能夠呵護女兒的穩重少年,那樣一個簡簡單單的家族。唯一沒想到的是,這許多年過去了,卻還能在後輩中瞧見一個骨子裡竟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女子,只比起自己當年,她的路更艱難更崎嶇。
陳瀾這會兒已經和張惠心一塊在木橋邊的青石上頭坐下了,幾個威國公府的僕婦都只是遠遠站在那兒以備召喚,她也就和張惠心頭碰頭地說著悄悄話。當張惠心提起九月就要出嫁的時候,她不由得打趣了兩句,可沒多久就被人緊緊抓住了手。
“你還笑呢我如今一想著就發愁害怕,又不敢找娘去說……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做人媳婦,在家裡誰都讓著我,萬一那邊婆婆不喜歡我……”
“哪有什麼萬一,你爹孃千挑萬選出來的人家,他一定會對你好的。”
陳瀾見張惠心全然沒有尋常閨閣千金說起婚事時的遮掩怕羞,只有待嫁新娘的患得患失,不禁心中好笑,少不得軟言安慰著,只說著說著,這原本閨中密友之間的話題也就漸漸變了個調子。習慣於跑題的張惠心先是反過來打趣陳瀾,又接著說起了陳衍,待到得知他們姐弟昨日出門遇上八百里加急軍情,她又提起了母親宜興郡主昨天直到很晚才回來,她有意等到那時候,跑去上房的時候,卻聽見父母正在說什麼此次總算連根拔起,多年經營一掃而空之類的話。
“對了,這些話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那會兒我覺得爹孃應當是在商量正事,就悄悄溜了,本想回房等一會兒再過去,結果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我知道了。可惠心姐姐,我也得提醒你一聲,這等事情,以後儘量別對外人提起。朝堂上的大事若是洩露了,那後果恐怕沒幾個人承擔得起。”
見張惠心扮了個鬼臉,一副只是和你說,別人我才懶得理的架勢,陳瀾不禁無可奈何,但心裡也知道,這個看上去爽利沒心計的姑娘是宜興郡主的女兒,總不至於真拿這等家國大事隨處和人說去。只剛剛聽來的事情實在是太過驚人了些,如此可見,之前藍媽媽提到那西四牌樓高懸的人頭之中竟有一家皮貨行的夥計,只怕並不是什麼看錯,而是真的。
儘管很想知道昨日來自宣大的八百里加急軍情究竟所為何事,但陳瀾知道剛剛張惠心已經是說得多了,自己再從人家身上打聽這些未免太不知輕重,當下便只是閒聊些別的瑣事。直到壽槐堂中一位媽媽前來知會,說是午飯擺好,她才和張惠心一同起身,可扭頭看時,卻發現宜興郡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開了。
午飯之後便是正式遊園,由於此前在壽槐堂中便是相談甚歡,因而眾人自是依著先前三三兩兩分成了數撥,在蓮香渚又登船遊了一回,待到了園子東邊的柳葉亭時,羅旭早就帶了各府來的幾位公子在那裡等著,專給長輩們行禮。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身穿一件醬紫色松江三梭布直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