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織覺得喉嚨有點發堵,連一個簡單的“不”都發不出來。
“你應該是不知道的吧。”邑輝平靜地開口,十指交叉輕鬆地放在桌上,眼眸忽而微眯,低沉的嗓音不知為何聽起來混合了尖銳聲響,像是指甲在金屬上劃過,“如果事先就你知道的話,恐怕此刻便不能這樣悠閒地和我喝咖啡了。”
這毫無疑問是威脅!可卻讓風織更加困惑,如墜五里雲霧。
邑輝似乎對她不解的反應並不生氣,反而好像還有點滿意,提起杯子小啜著咖啡,半閉起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卻無疑讓等的人愈發焦急。
風織隱隱感到事情有點不太對勁,這樣表情的醫生,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了,在QUEEN
CAMELLIA沉沒以後,雖然很細微,但他的表情還是有了一些變化。儘管依然難以遏制對鮮血和殘殺的慾望,不過有時候,她也會看到醫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帶有些許苦澀、些許困惑,最終浮現似曾相識的笑臉。她深深地清楚那種微笑的含義,那是不同以往的超然的笑容,是覺得幸福的時候由衷地流露出的神情。她也曾經這樣笑過,在所有的眼淚流盡之後。
可是,從前那個冷酷的邑輝一貴又回來了,如終年不化的寒冰般銳利尖刻,不分彼此只知道殺戮,將自己放逐於修羅之道的邑輝一貴,穿過記憶之門走到了眼前。
“發生……什麼事了麼?”風織下意識地低聲問出口。
邑輝只是凝視那個皺眉的女孩,卻並不回答。
他的笑,看起來很刺眼,像針一樣紮在心頭,讓風織一陣窒息。
邑輝嘴唇微張,金屬質感的聲音像是有魔力,只小小地振動薄薄的鼓膜,卻如驚濤駭浪般讓聽的人連靈魂都凍結。
他說,“把暗鴉交給我。”
一開始,風織還沒意識到,這是一句多麼嚴重的話,不過,在幾秒鐘之後,她立刻明白了其中所包含的特殊含義。
“這是……你去式鬼之域的理由嗎?”她忍住喉嚨的乾澀,勉強問出口,卻依然聲若蚊蟻。
“是的。”邑輝笑容如前,卻森冷地讓人不寒而慄。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風織的嗓音沙啞地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聲帶像是被什麼縛住了一般動一下都生疼。
“是什麼時候得到它的?”邑輝對這樣的道歉絲毫不關心,只是機械般地問。
“在……被你召喚的途中,在混沌通路里,偶然……撿到的,它受了很重的傷,我只是順便幫它一把……”
“所以才會靈力不足?你把自己的靈力都餵了他了?”
風織不語,算是預設。
“我都不知道你原來是這麼一個‘好人’。”邑輝在不知不覺間隱去了笑容。
“……對不起。”雖然並沒有做錯什麼,但此刻的風織除了道歉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而我,也笨到一直都不曾發覺,原來我的式神,是個能夠收復其他式神的強大到難以想象的傢伙………”儘管自己不曾察覺,但邑輝確確實實是在生氣,“為什麼一次都不召喚它?”
風織低著頭,微微漲紅的臉開始發白,“……因為,不需要吧……”
“騙誰呢?”邑輝的怒意已經從言語中就能感覺,“八幡山的時候,你都快死了啊!”
“即使是那樣,也不需要。”風織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些字的。
“原來你……”即使犧牲自己也要袒護它麼?
一直垂著頭的風織錯過了邑輝眼底一閃而逝的抑鬱。
“算了,不說這些。”邑輝整理情緒,讓自己恢復慣常的冷漠,“只要你把暗鴉交出來,我就饒你一命。”
“如果,我不答應的話……”
“現在就讓你在我眼前消失。”邑輝的話音聽上去分外絕決。
“這樣……嗎?”風織苦笑,原來她的價值真的還不如一件殺戮的工具,或許她以前將自己看得太高了,太自以為是了吧。因為醫生,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只不過是她想當然以為他會像曾經的自己一樣有所改變,可以憑藉一點點外力從名為過去的牢籠中走出來,明白原來那些苦難並不算什麼,只要向前看,一定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哪怕是剎那間的幸福。
但這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只是強加在別人身上的自我滿足。在分別之前能夠明白這一點,讓自己不再那麼天真,也是不錯的吧。
人和人之間終究還是不一樣的,因為沒有注意到這點,所以她一開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