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太夫人雖然‘病了’,但無論如何,只要她還活著一日,她就是元府裡的老太君,任何人都得敬著,徐氏就是再不甘,起不來床了,餘氏只要沒發話,也照樣得過來侍候著,今日面見這些婦人之事,為了顯示對太夫人餘氏的尊重,自然也是在這兒接見外人。眾人剛進到太夫人院子,卻見得王氏也帶著兩個兒媳與丫頭婆子們,從另一條路遠遠的過來了,撐著幾把傘,又有兩個兒媳替她擰著裙襬,看起來陣仗倒也頗大,徐氏見到了王氏等人,王氏自然也看到了這邊的情景,衝徐氏招了招手。徐氏眉頭下意識的皺了皺,卻是站在雨中等了王氏過來,才微笑道:“弟妹今兒倒是來得早!”平日王氏一房仗著太夫人疼愛一些,每回請安都是最晚到來,今日倒是稀奇,這麼早全來了,恐怕也是打著想說服那幾個婦人遲一些天還銀子的主意。王氏看徐氏說話。也抿著嘴笑,一邊湊了身子過來,姐妹好似的拉了徐氏的一隻胳膊挽在懷裡,也笑道:“哪裡比得上大嫂的孝順,不過偶爾一天罷了。”這二人好得,竟然像是昨天的不愉快完全不存在一般,蘇麗言就算是會隱藏些情緒,這會兒看到徐王二人,才深覺姜果然是老的辣。
那頭王氏自然也是看到了蘇麗言眼睛一亮,也要不顧自己長輩的身份湊過來套近乎。徐氏卻輕飄飄一句話道:“這麼大雨,有什麼話。進屋再說吧!”
她都開了口,王氏自然也不好再堅持,只能答應了一聲,又衝蘇麗言笑了笑。才又重新挺了胸膛,回到了自己的油傘下頭。
眾人剛進屋不久,那外頭就傳來回話的聲音,說是幾位花娘又來了。花娘是此時青樓老鴇略文雅一些的稱呼,徐氏等人從小也是大家閨秀教養長大。一時間竟然沒明白過來這樣專業的稱呼,愣了好一下,接著徐氏身邊一個老婆子低下身子。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她才明白過來。
“既然來了,就將人請進來就是!”徐氏剛剛不知花娘為何物,丟了面子,這會兒自覺惱火,幸虧在場眾人也不止她一個人沒明白得過來而已,因此也稍感安慰,那婆子得了大夫人回信兒,連忙又躬身出去了,沒多大會兒功夫,引了幾個罵罵咧咧穿紅戴綠的中年婦人進來。那婆子身上披著蓑衣,也不敢進屋裡來,等人一送到,就又退了下去。那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婦人卻是不依了,唧唧喳喳你一言我一語的,又是捏著嗓子說話,倒是吵得人頭疼。
這幾個婦人身上外頭穿著紗衣,這會兒被打溼,緊緊的都貼在了身上,露出裡頭的緞子衣裳來。此時規矩極嚴,對時下人穿衣打扮顏色等都規定得極為分明,士子以上才能穿戴絲綢等物,若是非讀書人家,就算是有錢,也不敢穿絲綢的,最多隻能穿在裡頭旁人看不到之處過過癮而已,算是有錢也沒法子敢大用的地方,顏色之類的更不用說,蘇麗言來到古代這麼久,穿過的衣裳說來說去無非也就是那幾種,各種紅色與各種藍綠色,再多也就沒了。紫黃黑是三品以上大員以及大員家屬才有資格穿的,至於平民百姓,最多隻能穿灰白二種顏色的衣裳,以區別身份,這時白色可不如現代時所形容的般,穿著出塵脫俗,而是普通黎民的標誌,穿了是要被人欺凌的,這會兒幾個婦人穿著大紅色紗衣,一被打溼,就變得略透明瞭起來,才將裡頭的紅色綢緞衣裳露了出來。
大家對這情景也是見怪不怪,畢竟只要有錢卻沒讀書人功名的人家,哪一個不是這般做的,就連元家如今的大老爺自己,要出外也得作如此打扮,他已經被剝奪了功名,自然是不具備再穿絲綢的資格,而內院等婦人則是成日不見天日,幾乎一輩子在內宅打轉,外人輕易進不來,所以才可以正大光明的穿了出來。
那幾個婦人一見眾人目光落在自己等人身上,也毫不扭捏,甚至有幾個撩起了自己的袖袍,露出雪白的胳膊來,上頭沾著水珠,那幾個婦人拿了帕子擦拭著,見到屋裡徐氏等人皺著眉頭一副厭惡樣,那婦人卻咯咯笑了起來,反倒越加變本加厲,竟將自己衣裳斜襟領口撕開了些,露出裡頭白花花的嫩肉來,一邊還拿了帕子擦著,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嬌聲道:“還望元家眾位夫人別見笑,奴家可是被那雨淋到了,就怕得了風寒,儀態嘛,自然是比不上各位的。”
她這個動作令郭氏等人臉色羞紅,心裡暗罵無恥,一邊低下頭去不敢多看。徐氏與王氏二人眉頭雖然皺了皺,但到底還是沒露出厭煩的神色來,只是看那幾個婦人不以為然的神色,徐氏突然間覺得有些頭大,想到了昨日蘇麗言提醒過的話,當時自己還信誓旦旦。認為幾個婦人自己對付著是手到擒來,如今看來,恐怕不是這樣了。她心裡忐忑不安,臉上卻是鎮定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