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裴澄剛剛喪母,父親終日鬱鬱寡歡,又被一道聖旨和四皇子拘在童子寺,經歷了皇宮巨大波折,裴澄每日宿在童子寺總是惶惶不可終日,還是見了三娘無意中寫在沙地上的一些寬心的歌詞,才慢慢提起興致,放開心胸的。
裴澄曾給三娘看過他自己收藏的那些歌詞語句,三娘才知道兩人的情緣早就存在了,只是,她不確定裴澄是否真的不介意她是異世之人的事,所以也沒就沒有坦言那時她剛到這個世界,心裡也總是忐忑難安。那些話實在是說給自己聽,逼迫自己隨遇而安的。
聽到裴澄說這些話,三娘埋下眼臉,臉上隱隱有些發熱。
不知什麼時候睡著的,等三娘睜開眼天已經大亮了,辛荷進來稟道:“夫人。薛神醫已經到了,正在廳堂等候。”
薛神醫?
從三夫人生下一女後。三娘在茂國公府內就沒再見過他了,更別說是搬到別院之後了,她也不記得什麼時候請過薛神醫過來的!
“是老爺。”辛荷笑得開心,“說是瞧夫人臉色不好,讓奴婢請了神醫過來給夫人把把脈。”
是昨日自己無意間流露出了一些憂色吧?嘴上說不擔心,心裡卻還是止不住記掛個不停!
三娘笑著起身收拾妥當去了廳堂,跟薛神醫見過禮,她隔著屏風讓神醫把了脈。
半天,薛神醫換了三娘另一隻手把脈。這次用的時間少了很多:“恭喜夫人,是喜脈!”
喜……喜脈?
三娘被這兜頭砸下來的訊息撓得心裡一時狂喜一時又惶惑,很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真,真是喜脈?我真的有孕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顫抖的不像話。那麼小心翼翼,那麼遲疑……
怎麼會不遲疑?小產後她又被莫姨娘傷了身子,韋醫監說過她至少兩年後才能……沒想到,從神醫口裡會得到這個訊息。
“是喜脈沒錯,而且已經近四個月了。”薛神醫話說的很慢,像是斟酌著用什麼辭的好,“只是這脈象……”
“脈象怎麼了?”三娘剛才的心思只在“喜脈”二字上打轉兒,這會兒理智稍稍拉了回來,聽薛神醫如此遲緩的語氣,她忽然覺得一陣心焦。說話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是不是有什麼不好?”想到最壞的可能,冷汗驟然冒出。“是不是……是不是這一胎又會……會……”她忽然說不下去了,難道老天對她真的那麼刻薄,讓她只有著喜的運,沒有孕育孩子的命?
出入茂國公府那麼久,薛神醫對二夫人小產的事略有所聞,聞言忙答道:“夫人放心,孩子很好,老朽是想說夫人的脈象老朽還從沒見過,或許是月份尚輕,也或者是老朽孤陋寡聞,但夫人不必擔心,夫人胎位極正,不會出現上次的情況。”
有薛神醫前後話的保證,三娘安心了很多,對其中的異象也就不是那麼放在心上了。
讓辛荷打點賞薛神醫的事,這邊綠珠聽在耳朵裡,早去報了法真師傅。
等三娘完全消化了這個喜訊,法真師傅已經樂呵呵的進了屋。
三娘卻有些不好意思,請法真師傅坐了羅漢床上,讓丫鬟們擺上時令果子,沉默了一會兒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樣也好,原本我還想著幫女婿做完這些事後,你若有意,我和你哥哥便帶著你遊走他鄉,一家人團聚就不再分開。”法真師傅笑容和煦,“可在府裡這些日子,我也看得明白,女婿對你真可謂是情深義重,如今你又有了孩子傍身,這個府裡怕就是你以後的家了,我和你哥哥也就不必再替你謀劃了。”
三娘從沒聽任寄遠或者法真師傅說過以後的事,乍然聽到這些,懷孕的喜悅被衝散了很多:“爹爹要離開女兒?”
法真師傅一笑:“傻孩子,為父說的是以後。再說,幫女婿做這件事,我和你哥哥都是為了心安,這個地方始終姓裴,我們歷盡劫難,對人心的紛紛擾擾已經煩膩了,反而置身山水之間才會心靜。你哥哥臨走之前就跟我說過了,我也正有此意。”
三娘想阻止,想纏著他不要離開,想找個話題避開此事,可是,想到自己歷經前世,來到這個世間遇到任寄遠和裴澄前,不也是這樣的感受嗎?只想山水抒懷,再不想有什麼是非出現。她能理解,她能體會,可是心裡還是有一處酸苦氾濫,她雖不是法真師傅的親女兒,卻是幼時就把他當作親人相待的,分別八年才相聚,他又說要離開……“三娘明白爹爹和哥哥的心境,只是這都是以後的事,等以後再說吧,或許到時候爹爹願意享受天倫之樂也不一定呢。”
見三娘笑得勉強,法真師傅也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