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雪笑道:“前輩想知道的事,晚輩已經說了,晚輩卻也有一件事想請教前輩。”
“何事?”
“前輩可有後悔?”。
南宮雪看著他,唇邊笑意依然:“當年前輩明知陶門是被冤屈,卻還是親自領兵誅殺了一百多條人命,前輩可曾後悔?”
沉默。
曹通判突然大笑。
說實話,這隻怕是在場每個人都會好奇的事,楊念晴也很想知道,這位心狠手辣的老人當年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完成那件殘忍的任務?為了個人的功利,他放棄為陶門申冤的機會,親手勾去了一百多條人命,如今,他可會為當年犯下的錯而內疚?
笑聲倏地頓住。
他看著南宮雪,老臉上卻還是顏色不變,反而帶上了幾分嗤意:“事情既已做下,又何必後悔?”
何璧皺眉。
南宮雪默然片刻,又微微笑了,舉杯:“晚輩明白了,前輩請!”
曹通判哈哈一笑,也端起酒。
不知道為什麼,先前那種強烈的不安又湧上來,眼見他就要喝,楊念晴也不知道該不該再出聲阻止,總要有理由吧?
怎麼可以懷疑他!
楊念晴終於還是選擇了沉默,然而,旁邊卻有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來。
“且慢!”。
南宮雪緩緩放下手中酒杯,看著何璧。
何璧也看著他。
曹通判終於發現了其中不對,放下酒杯,懷疑地看著眾人。旁邊的邱白露也緊緊盯著酒杯,皺起了眉。
何璧道:“先不喝。”
南宮雪道:“等李兄?”
何璧不語。
南宮雪搖頭:“他已來了。”。
門口赫然多了道白影。
楊念晴失聲:“你怎麼回來了!”
李遊站在門口,神情似有些疲憊,好象是急著趕回來的,邱白露的南山陣並不近,什麼事會讓他突然去而復返?
南宮雪緩緩站起來,神色依舊平靜無比,靜靜地看著他不言語。
奇異的沉默。
李遊終於輕輕吐出一口氣:“我回來了。”
“我知道。”
“我沒去南山陣。”
“你打聽事情去了。”微笑。
長長的睫毛下,泛起許多慚愧之色:“南宮兄自小並沒住在南宮別苑,十歲上才被南宮苑主接回來的。”
南宮雪但笑不語。
李遊停了許久,似乎很艱難地說道:“六七年時間,足以使一個小孩子的模樣改變許多。”
南宮雪點頭:“不錯。”
李遊便不再言語,只定定地看著他,原本修長明亮的眼睛裡竟泛起十分罕見的黯然悲哀之色來。
忽然,他轉臉看向曹通判:“當年柳如與唐驚風誣陷陶門,朝廷派去負責此事的正是曹前輩,想來,前輩當時行事必定十分謹慎。”
曹通判點頭:“不錯,除了上頭指派的一千禁兵,五萬支火箭,老夫還請調了三十二名大內高手助陣,自認是萬無一失。”
這樣的陣營的確是綽綽有餘,陶門再厲害,也只是個江湖門派,上下不過一百多人,何況還有老弱婦孺。
李遊嘆了口氣:“前輩行事再周密,卻想不到還是有一個孩子逃了出來,”
曹通判的臉立刻刷白。
南宮雪只是靜靜地聽他說話。
“當年,陶門主膝下有一對號稱‘雪玉霜冰’的小神童,三歲便能過目成誦,他二人乃是孿生兄弟,哥哥叫陶雪。”
說著,李遊看著他微微一笑:“南宮兄豈非正是過目不忘?”
南宮雪。
陶雪。
楊念晴只覺得一顆心已在慢慢冷卻。
曹通判喃喃道:“難怪……這麼像……”
李遊看著他,搖頭:“此事前輩一直沒敢聲張,只不知叫人認屍時,前輩又是用的什麼法子?竟無人看出破綻。”
曹通判白著臉不回答。
發現欽定的屍體少了一具時,他是不是也非常恐慌?為了脫罪,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他這樣一個人,是什麼法子也想得出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沉默,總會讓時間顯得格外長。
南宮雪終於看著李遊,微笑:“不錯,我正是陶雪。”
滿天的火箭,撕殺聲,慘呼聲,飛濺的鮮血,父親悲痛的眼神,母親絕望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