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鶴道:“侯爺原是領著我等在山中藏身,如今既然衝營失敗,多半還是回了原處,以待如在下這般失散人等聚集。”
沈慄喜道:“這下可好,總算得到父親訊息,不枉一路坎坷。”遲疑了一下,又問:“先生方才說大路上有許多狄人?”
方鶴點頭道:“自從我等失陷在這邊,就有狄人到處尋找。”
沈慄與鬱辰對視一眼,鬱辰恨道:“這麼說狄人早就知道沈侯在此地!”
方鶴聽得蹊蹺,看向沈慄。
沈慄苦笑道:“先生,如今我軍營內還在封鎖父親失蹤的訊息,知道的人不多,沒想到狄人卻一清二楚。”
方鶴嘆道:“如此說來營中必然是有內奸向狄人傳遞訊息的。難怪當初一戰侯爺明明安排妥當,卻處處失利。”
竹衣疑惑道:“卻不知到底是誰?原以為是韓兆吉,可今日背後殺人的兵卒拿的確是我軍的弓,這麼說還是我盛朝的人下的手。”
沈慄抬頭看向方鶴,彼此對視一眼,又默契地撇開。兩人心下都有推測,這人能知道沈淳用兵部署,又能調動人馬為他殺人,可見身份不低,軍營裡符合條件的人就那麼幾個,若無切實證據,卻不能輕易將懷疑說出口。
方鶴搖搖手道:“此時說這個沒用,還是快些去尋侯爺要緊。”
方鶴身手稀鬆,自己是不能在狄人搜檢下趕路的,只好到處藏匿。如今遇到沈慄幾人,自是急於與沈淳匯合。
沈慄幾人雖然疲乏,但此時已經入夜,正是趁黑趕路的好時機,紛紛點頭應是。
多米忽道:“幾位老爺的馬定是被我阿爸藏起來了,要趕路,何不去尋來。”
鬱辰搖頭道:“你可是想趁機回家看看?不妥,你家此時必有狄人看守埋伏。再說,那些馬說不定已被狄人發現了。”
多米道:“不會,阿爸怕狄人搶我家牛吃,在這山裡修了個牛棚,老爺們的馬必是一同藏在山裡,不會被發現的。”
騎馬總比步行來得快,聽多米一說,沈慄幾人也有些動心。
沈慄道:“如此去尋來也好,只是要小心,千萬不要驚動狄人。”
那牛棚果然修的隱蔽,沈慄與竹衣騎了自己原先的馬,鬱辰和多米則騎了那兩匹死去狄人的馬,方鶴自己也有坐騎。多米將家中牛放開,不捨地拍了怕牛頭,由它自去。
行到山巔時,果然遠遠望見多米家火光明明暗暗,還沒有燒完,多米此時心下終於確認父母應該不在了,心中悲痛不已,一時間睚呲欲裂,就欲奔回家去。
竹衣早防他失控,急忙拉住他。多米哪掙得過竹衣,到底被他架上馬背,抽泣著離開了。
沈淳右肩上中了一刀,所幸刀口不深,草草包紮了一下,除了時不時疼痛,倒也不太影響活動。
此時他正躺在林間,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默默數著士兵的人數。
一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二十八……
沈淳又數了一遍,還是二十八個。
暗自長嘆一聲,沈淳真如心頭滴血。
當初一戰,活著殺出來跟著他流落狄人後方的不足百人。今日一戰,如今只剩這寥寥二十八人找回來了。
其中心腹侍衛死傷殆盡,饒是沈淳久經沙場,見慣了生離死別,也不由心中愴然。
一個隨從走過來遞過水囊,沈淳默默喝了兩口。隨從道:“侯爺,此地不可久留了,再等下去,怕是會有狄人找過來了。”
沈淳不語。
隨從道:“侯爺,方先生和兄弟們若是無恙,早晚有相見的一天,為了侯爺安危著想,還是快些離開吧。”
沈淳抬頭看看他,望了望天色,此時天上已有幾顆星辰閃爍,心中暗歎,尋不回來的多半已是凶多吉少,便是僥倖活著,在這狄人後方,又怎能長時間隱匿行蹤?說是日後相見,不過是句空話。
那隨從又道:“便是觸怒侯爺,屬下也要再催促一聲。侯爺想想死去的弟兄們,若是侯爺真有個三長兩短,兄弟們豈不是白死!”
沈淳深吸口氣道:“本侯知道了,招呼兄弟們起身吧。”
眾人紛紛起身上馬,沈淳最後環視一眼,還是沒人回來,嘆口氣,正欲下令開拔,忽聽馬蹄聲急響,山間轉出一隊人馬。
沈淳瞳孔一縮,來的是狄人!
當先一騎首領打扮,手裡提著大刀,哈哈笑道:“終於找到了,沈淳,你還真是能藏啊,可惜任你藏得再深,還不是被老子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