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亂,雪災,狄人南侵,樁樁件件,沈慄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雖然遞上來的摺子裡並沒有說的很清楚,但眾人心裡也都有些察覺。
能臣幹吏,不過如此。漸漸的,提起沈慄,大臣們下意識裡都忽略了他的年齡,雖沒把他當做同僚,但也覺著是個頗有能力的仕途後輩。
如今封棋提起,大臣們才驚覺,哎呦,這小子連正經功名還沒有呢。哦,他是個秀才——笑話,在這些朝閣重臣眼中,秀才算什麼!
幾位大臣面面相覷,想起自家兒孫,都覺有些無趣。於是今日裡有些紈絝(才子)都莫名其妙地被祖父(父親)找去,狠狠罵了一頓。
大臣們的煩惱,沈慄是不知的。他見了邵英,先被取笑了一番。
因著三晉窩案得到妥帖的解決,邵英這些天一直很高興,才小太監過來繪聲繪色形容沈慄靠柱酣睡的“英姿”,見真人進來,邵英自然忍不住大笑。
沈慄頗為慚愧:“學生失儀了。”
邵英擺擺手,不以為意道:“朕知道你素來是個謹守禮儀的,站著睡著雖然好笑,可見也是累極了。”
仔細看了看沈慄道:“面色是有些不好。驪珠,去,宣太醫給他瞧瞧。”
沈慄惶恐道:“學生不敢當。”
邵英道:“有什麼不敢當的,這是朕的意思。”
沈慄知邵英也有給東宮做臉的意思,也不刻意推辭,感激道:“聖恩浩蕩。”
邵英笑道:“別說那些沒用的套話,賜坐。來,給朕講講,這幾個月到底是怎麼個情況?那些摺子上遮遮掩掩的,看的朕頭痛。”
沈慄便原原本本將太子此去三晉的前前後後詳細講來——不曾有半分隱瞞。
究竟怎麼向皇帝彙報,沈慄自然也曾仔細考量過。
說實話,沈慄在此行中有些行動其實不太符正統文人的道德要求,比如建議太子與丁柯等人暫時妥協,鼓勵丁同方狀告親父,還有丁柯那“光明正大”的死,放在御史們眼裡都是不夠“君子”的體現。
若是叫邵英認為沈慄德行有缺,不適合放在太子身邊,就算不治罪,將他逐出東宮,沈慄的前途都會受到很大影響。
這也是太子猶疑不定的原因,不單是沈慄在乎皇帝的評價,太子也擔心皇帝會不滿自己的表現。
但沈慄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據實以告。不說別的,邢秋在三晉晃悠不是一天兩天,緇衣衛一向以刺探機密著稱,誰知道他探知了些什麼。若是邢秋向邵英彙報了,沈慄卻又隱瞞,單這一點就夠邵英跳腳了。
再者,沈慄覺得,皇帝這種生物,但凡有些心機,都不會過於苛求道德君子,相較於仁德,皇帝應該更看重臣子的忠誠和能力。滿足了這兩個條件,只要臣子不是“太缺德”,超出了底線,皇帝多半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尾巴先留著,等我覺得你礙眼了,再揪出來不遲。
不過,真要到了讓皇帝看不順眼的時候,那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也不在乎有沒有尾巴了。
果然,沈慄覷著邵英神色並無不悅,聽說北狄人被一座冰城擋住,著實吃了幾次虧,還頗為高興:“這麼說,到你們離開時,大同府戰事還是很有優勢的。”
沈慄點頭:“我國早有防範,北狄卻是倉促入侵,看著雖然來勢洶洶,其實士氣都不高,受了幾次挫折,就更懈怠了。臣等離開時,說是那邊餓得不行,已經有人開始吃馬了。”
北狄人對戰馬尤為看重,一般情況下,是不吃戰馬的,死的活的都不吃。
邵英若有所思:“這麼說,北狄方面的情況只怕比我們想象的要嚴重的多。”
沈慄點頭道:“雪災過後,很多牲畜都教雪埋了。戰事一起,咱們這邊的商團又斷了與北狄方面的交易。軍隊開始食馬,說明他們連軍資都湊不齊了。”
邵英心中一動,來回走了幾步,思量著是不是趁機與北狄來上一場大的。琢磨半晌,搖了搖頭。冰天雪地,北狄想打盛國不容易,盛國要出兵北狄也不容易。何況還有南方的湘王沒解決。
嘆了口氣,邵英也不糾結。反正因雪災之故,北狄今年元氣大傷。狄人吃虧,邵英就高興。
高興的皇帝叫沈慄到近前:“看看這幅畫怎麼樣?”
沈慄探頭看去,卻是一副雪中御兵圖,畫的正是如今大同府之戰。
邵英笑道:“是內府那邊獻上的。也是巧了,有個畫師正好是大同府人,聽說大同打的正熱鬧,就作了此圖,瞧著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