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顧輕舟和司行霈再來看平野夫人。這
次,司行霈帶了兩個人,把護士和醫生都堵在了門口。
“我核查過了,這家醫院是你自己選的,沒人限制你的自由。”顧輕舟對她道。
昨天那個護士,是平野夫人授意她,讓她站在旁邊的,只因平野夫人要顧輕舟牢記她說過的話。
“你想要說什麼,可以直接告訴我,別吞吞吐吐。”顧輕舟道。
平野夫人臉色略微一沉。她
淡淡道:“我真討厭你啊。”
她此刻,很想念小時候。
那時候,她是家裡的嫡女,比皇帝小兩歲,其他的姐姐妹妹們,要麼是容貌不適合,要麼是年齡不匹配。於
是,家裡人栽培她、教導她,請了先生特意訓練她。她
總感覺,自己天下無敵了。直
到前些日子,生病住到了醫院,她才發現了一個問題:原來真正領悟了那些教導的,是自己的貼身婢女。
婢女一直在她身邊,旁觀她接受的訓練,靠著天賦成才了。在
宮裡的時候,那婢女輔佐她、忠誠她,讓她無往不勝。後
來沒了她,平野夫人逃離日本的日子,隱隱約約覺得舉步維艱。
她從未把自己的婢女當成尊重的人,自然也沒想到這些。而
那婢女,把顧輕舟給訓練了出來,又是平野夫人的剋星。
顧輕舟的敏銳和精明,簡直是和婢女的翻版,且她學會了王治的醫術,融會貫通,更上一層樓了。
“我知道,我不是討你歡心的小貓小狗。”顧輕舟道。沒
等平野夫人說什麼,她繼續道:“但有些話,我還是得告訴你,哪怕你覺得我在撒謊,或者別有所圖。”
平野夫人咳嗽了幾聲。
她半晌才停下來,自己涑了口:“我洗耳恭聽。”“
我一直和你不對付,那不是針對你,而是你的行為。復辟是在倒車。歷史的車輪往前走,這是自然而然的,就好像太陽朝升暮落。
你在違背天道,做不切實際的大夢,最終只會導致生靈塗炭,又是一場浩劫。若你的浩劫只是針對你自己,我姑且也不論,可你牽動了上億人。”顧輕舟道。
平野夫人不屑一顧,靜靜看著她。
“所有與你理想背道而馳的,都是在倒車嗎?”平野夫人問。
顧輕舟沒有回答她這句話,而是繼續道:“但是你對我,總歸是有恩情的。”平
野夫人一愣。
她太過於意外。
這世上所有的事,都沒有顧輕舟這句話令她吃驚。
故而她忘記了去嘲諷。
“不管你是否自願,你都生下了我。懷胎十月的辛苦,不是一句話就能報答的;一朝分娩,似千刀萬剮,你把我帶到了這個世界上。生
的痛,都是你在承受。我這身骨肉,是你用精血養成,怎麼也消磨不掉。”顧輕舟道。
平野夫人的眸光開始遊移。她
露出了無措。
當顧輕舟和她明裡暗裡作對時,她都有辦法應對她。可
顧輕舟突然這番剖心,讓平野夫人無所適從。似
乎,她生活裡的一切善意,都來源於“賞賜”。小
時候做得好了,被長輩賞賜;後來溫順柔和,被丈夫或者婆婆賞賜;她的孩子,也會被她賞賜。
離開了種種獎勵,她從來沒有享受過愛。這
種發自內心的感激,以及由此而生的“愛”。
“......你這次中招,也看得出來,你的末路就在眼前了。如果你想要離開,想要治好自己的病,我可以幫你。
你給我一條命,我也救你一命,從此咱們就互不相欠了。”顧輕舟道,“你考慮考慮。”
平野夫人沉默了很久。中
途,她又咳嗽了三四次。
顧輕舟慢慢後退,退到了窗臺旁邊,儘可能離她遠一點。
外面是如火的驕陽,顧輕舟的鬢角出了層薄汗,蟬縈繞著大樹嘶鳴,好像又添了層熱。平
野夫人漫長的考慮,足有三十分鐘:“何人不惜命?”這
是她開口的第一句話。
顧輕舟的心情一沉,預感到了她後面要說什麼。“
可活著,總要有個目的,渾渾噩噩的痛苦,還不如死了。你一直想要處理掉保皇黨,就是不想再跟餘孽牽扯。若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