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是個很老實的人,清秋雖然機敏,但是姑娘家在外客跟前不好太放肆,多虧了白夫人長袖善舞,場面才能一團和氣不至於冷場。清秋大方的任由著白夫人挽著她的手進屋坐下來,冷太太很謙遜的說:“白夫人別誇她了,一個毛丫頭罷了,惹夫人笑話了。”
冷太太叫韓媽端茶,誰知簾子一掀,韓媽端著個簸箕裝著滿滿的煤球進來了:“太太,外面的爐子該生添煤球了,等一會我再去沖茶。”北京城裡面除了豪華的大公館,差不多都是生煤爐子取暖的,因此冬天的京城早上家家戶戶生爐子也成了一大景觀。韓媽一簸箕煤球下去,堂屋就成了煙塵的世界了。冷太太想嗔著韓媽不懂事,她看看白夫人身上英國呢子大衣和領子上的水獺皮領子,抱歉的說:“韓媽做事一向沒思量,夫人不嫌棄還是進去坐坐,裡面橫豎比外面暖和些。”說著冷太太站起來指著西變掛著綠色撒花門簾的屋子
白夫人猜那就是清秋的房子,她看著清秋笑著說:“姑娘要是不嫌棄,我可要打攪了。”清秋站到門口一笑,親自開啟簾子:“裡面沒怎麼整理,還請夫人別笑話凌亂。”白夫人巴不得親自進去看看清秋的閨房,一個女孩子的房間最能看出來她的性格品行如何。白夫人看著清秋的舉止已經是喜歡了,見她好不扭捏的請自己進去越發的喜歡了。她攙著冷太太說:“我才知道冷太太剛大病初癒,我攙著您慢慢的走。”
冷太太看一眼韓媽,韓媽裝著沒事人似得拿著簸箕給爐子裡面倒煤球,老媽子們的特點之一就是喜歡八卦主人家的是非,尤其是韓媽,沒等著別人問幾句,她先巴巴的把事情全都說出來了。“我身體好多了說起來還要好好地感謝白先生呢。若是沒他幫忙我這會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冷太太和白夫人進了裡面。
好香啊,裡面點的是什麼薰香?我在法國都沒聞見過這麼好聞的味道。白夫人以他進來忍不住讚歎一聲,清秋的屋子裡面繚繞著一股似蘭似麝的味道,說不上來是高階香水的味道還是上等沉香降香的味道,聞起來腦子清爽,叫人渾身都舒服極了。冷太太卻是完全沒察覺,她不在意的說:“我們這樣的人家哪有閒錢給孩子買香水呢?大概是前幾天水仙花開了,這個屋子暖和水仙花開起來還不錯。”
清秋挪過來繡架前的椅子給白夫人坐,冷太太很隨意的坐在女兒的床邊上,這間廂房不大,靠著西牆放著一張架子床,上面掛著淺綠色幔帳,雖然也是綢子的,可是半新不舊掛了很久了。床上的被褥都是簡譜的很,但是洗的乾乾淨淨,很整齊的放在床裡。白夫人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清秋的閨房,一面牆全是大書架子,上面滿滿的放著書本,臨窗是張小書桌,整整齊齊的放著文具和幾本書,一張打字攤在桌子上,白夫人看去都是核桃大正楷,很漂亮的顏體字寫的是佛經。窗根底下襬著個繡架,用手絹把繡好的不分蓋起來怕生爐子的灰塵掉在上面。
繡架上搭著幾隻絲線,裡面少了幾種顏色,白夫人猜想清秋剛才出去肯定是買絲線去了。正想著過去看看清秋的針線,卻看見清秋端著個小茶盤進來:“韓媽忙著添煤,哪有功夫倒茶,我倒了兩杯茶。白夫人請喝茶。”
金瑛接過來清秋手上的茶杯,雖然是上好細瓷杯子可是使用的日子長了,上面的釉面也不光亮了,好在洗的乾淨,白夫人把杯子湊近了鼻子輕嗅茶香:“真是好香的茶,這個是什麼的茶葉我以前喝了不少的茶,還沒那種茶葉這樣清香呢。”冷太太笑著說:“那是什麼好東西,也就是一塊錢一大包的花茶罷了。家裡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您別見笑了。”
白夫人仔細嚐嚐,詫異的說:“在外洋多年很久沒喝咱們國家的茶葉了,這個茶葉是花茶可是花香並不是特別的明顯,倒是有股甘甜和清醇。我想起來了,記得小時候和家人去西湖邊上玩,在虎跑泉邊上喝茶,也是這樣的甘甜。莫非是拿著上好的泉水泡茶的?”
北京城一半的水井打出來的只苦澀的水,大家都不喜歡喝只能拿來洗衣裳,甜水井的水要是要按著桶賣錢的,更講究的人家會出錢買玉泉山的水來喝。白夫人想這可能是冷家一向在喝茶上很講究,特別買來玉泉山的水喝茶。“倒也不是什麼西山玉泉山的水,是前幾天在院子裡臘梅花上收集下來的雪水。”冷家的院子雖然小,冷太太和清秋都是富有生活情趣的人,四時花卉一樣也不少的腫著,一顆臘梅花就在清秋的窗外開的正好。
白夫人端著茶杯點點頭,暗想著冷家母女兩個還真是有點意思,雖然生活困頓可是臉上沒有任何怨天尤人和怨恨之色,反而心態平和,一般男人都做不到,反而母女兩個卻能氣定神閒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