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饕餮似是現在才注意到還有這個人一般，眯起銅鈴般的眼睛：“這一位……”

池修面色沉靜地看著他。

“哈哈哈哈，不曾想有日竟能見到故人！今日看在舊日交情，不吃人類……也不是不可以！但吾已決定開一場盛宴，吾既為上古神獸，一言既出，又怎可食言！雖是吃了萬年有些食膩了……但也並非無法忍耐……”

饕餮看向池修：“汝幫吾抓更多妖怪生靈來！每抓來一百隻妖，吾便放走換一個人類，汝意下如何？”

丁晨樂沒來得及反應故人是怎麼回事，就被對方的要求瞪大了眼睛：“什麼？！”

饕餮爪尖輕輕一撥車上兩頭半人半馬的妖怪母子，那母妖嚇得發抖，卻還是將孩子緊緊護在懷中：“汝身邊的這位既想保護同族，那麼便賞汝等這樣的機會，以故人往日心性，必不會拒絕的吧？”

饕餮緩緩舔過那一眾人類與妖類：“若汝拒絕，也是好事，混食才是最佳美味……”

“開什麼玩笑！我們怎麼可能答……”丁晨樂眉頭緊鎖，卻被池修一揮手打斷，“我同意。”

饕餮故作姿態：“但汝身邊的那位，似是不太同意……”

池修面無表情的望著上古兇獸，一字一句道：“妖非我族，與我何干。”

“哈哈哈哈，吾昔日便甚愛汝的爽快！一言為定！”

“不行……”丁晨樂剛想大喊，卻見眼前場景極速旋轉，讓他不禁眩暈蹲下，再抬眼時已是身在片場之中，一段劇情結束，他們回來了。

“你為什麼答應他？”丁晨樂瞪著池修。

“饕餮性格多變，如果不即刻答應，它馬上就會反悔，到時候任務……”

丁晨樂突然打斷了他：“我是說，誰給你資格讓你拿一百隻妖和一個人類放在一個天平上選擇的？”

池修稍顯疑惑地望著丁晨樂，似乎不是很明白對方為什麼要生氣，他解釋道：“妖，死了，不會有影響。”

丁晨樂突然明白了池修的意思，這部劇的性質其實有些特殊，劇中的角色劃分為了兩種，一種是像小總裁與他們由人類演員扮演的角色，劇中死了，劇外演員也會死，一種是像陸禾那樣不會對現實世界造成影響的妖獸，生死都與任務無關。

所以池修非常理所當然地把劇中妖獸劃到了無用類別當中，當能夠選擇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送它們去死。

丁晨樂抬手就揪住了池修的領子，他從來沒真的對他吼過什麼，這是頭一回：“誰他媽給你的權利讓你選它們去死它們就必須得死的？！”

池修愣住了，他覺得丁晨樂又開始說起一些他無法理解的觀念了，他們之間一直都有這一層觀念不和的隔膜，只是有意無意兩人一直都在努力避開不談而已。

丁晨樂大喘了口氣，鬆開了池修的領子，他脾氣好，連怒火都是剋制的，隱忍的，從頭到尾，他也只吼了剛才的那一句而已，剩下的話，都是以很平和的語氣說出的。

“陸禾它們也是活著的，也有感情有在乎的人，因為不是人類，你就認為它們無論是生是死受到什麼傷害都無所謂嗎？是誰教你生命的價值高低是可以這樣對比交換衡量的？無論是人類還是妖，在活著這件事上，都應該是同等的。”

“死一個，和死一百個，數量上確實有所懸殊，但是命是不能這樣算的，食物鏈生生死死我們管不到，但現在這事被踹到我們面前來選擇，池修，我知道你想完成任務，我也想，你的決定在我們的立場上沒錯，但我只是想告訴你，生命不是個數字符號，不能加減乘除，它代表的重量，不是我們能隨意決定的。”

“我不會答應抓妖換人的，我們再想別的辦法……不好意思，剛才對你吼了，是我衝動，你別往心裡去。”丁晨樂皺著眉，指尖按著額角，聲音裡似乎染上了些許倦意，他嘆了口氣，背過身想離開。

池修有些困惑地回想著丁晨樂說的那些話，他其實隱約明白，丁晨樂並不是無原則的心腸軟，他只是會在底線以上的位置，盡他的最大努力去尊重每一個生命的價值。只是這種觀念對他來說十分陌生，與他過去接受的東西全然相駁，有些模糊不清，池修想著想著，看著丁晨樂離他越來越遠的背影，思緒還是飄遠了。

第一次……

池修有些茫然地在心裡想，

第一次丁晨樂沒有等他，想要丟下他先離開。

——事實上池修是真的不太擅長與人交流，也不太喜歡呆在人多的地方，在娛樂圈中張口閉口一言一行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