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馬上穿上了那雙精工繡著五顏六色花紋的細羊皮皮靴——這種皮靴在托爾若克市買賣極好,由於俄國人生性是不講究穿戴的嘛。 然後只穿一件蘇格蘭式短衫,忘記了自己平日尊敬的中年人身分和老成持重的風度,在屋裡蹦了兩下,用後腳跟靈巧地踢了踢屁股蛋兒。 不久動手幹起正事來:面對小紅木箱得意地搓了搓手(很象拒不吃請的縣法院官吏們出外辦案應邀入席前搓手的神氣),又立刻從小箱子裡抽出一沓兒紙來。他想盡快把事情辦完,不願延長時間。他決定親自謄寫和草擬買契,以免在辦事員身上花什麼錢。 公文的程式,他是十分熟悉的;他先用大寫字母瀟灑地寫上了一千八百多少多少年,不久又用小寫字母寫上了地主某某,以及其他應寫的話。 僅兩個小時,大功告成。 以後他又看了看農奴名單,那些農奴當年確確實實曾經存在過,作過工,種過地,趕過車,酗過酒,蒙過主人——當然也不排除他們曾是一些好莊稼人,——這時一種奇怪的連他自己也不理解的感情襲擊了他的心頭。每份名單好象都具有一種特殊性格,從而列在上面的農奴好象也都獲得了一種特殊性格。 原屬科羅博奇卡的那些農奴,差不多全都有綽號和別名。 普柳什金開的名單,特點簡練:名和父名只寫開頭字母,然後點上兩個圓點兒了事。 索巴克維奇開的名單,詳盡程度令人奇怪:農奴優點一條不漏——一個農奴後邊標著“好木匠”,另一個農奴後邊標著“滴酒不沾,精明能幹”。誰的父母是誰以及其父母的品行怎樣也都有詳細的說明;只對一個叫費多托夫的農奴是這樣標註的:“其父何人不詳,系丫環卡皮託麗娜所生,可是該人不偷東西,品行端正。”這類詳盡的標註使名單看起來非常逼真:好象上面的農奴昨天還活著似的。 他久久地注視著這些農奴的名字,不禁產生了憐憫心,嘆了一口氣,說:“天哪,你們多少人擠在這裡呀!
我的心肝寶貝兒,你們一輩子都幹過什麼營生?
受過哪些煎熬?“他的兩眼不由得停在一個名字上,這是大家已知道的原屬女地主科羅博奇卡的農奴外號叫不敬牲口槽的彼得。 薩韋利耶夫。 他又受不了,說了一句:“好長的名字,嗬,佔了整整一行!你是個手藝人還是個普通農夫,怎麼死的呀?在酒館裡醉死的,還有在路上睡夢中被笨重的貨車壓死的?……軟木塞斯捷潘,木匠,堪稱模範,滴酒不沾。 啊!這就是那個軟木塞斯捷潘,那個適合當近衛軍的大漢!你也許腰上彆著斧子、肩上揹著皮靴走遍了俄國的各個省份,每餐只買一分錢的麵包和兩分錢的乾魚充飢,每次回家錢袋裡都裝著上百個盧布,大概還有一張面額一千盧布的大票兒縫在粗布褲子裡或塞在靴筒裡吧。 你是在哪兒喪生的?是不是為了掙大錢去爬教堂的圓頂,大概爬到了十字架,可是從橫樑上滑落下來,摔死了。 那時可能只有一個什麼米赫伊大叔站在你旁邊,抓了抓後腦勺,說了一句‘咳,你多倒黴啊!瓦尼亞’說完自己便繫上繩子,代替你上去了……馬克西姆。 捷利亞特尼科夫,鞋匠。 嗬!
鞋匠。‘醉得象個鞋匠’,有句俗話這麼說。 小鴿子,我知道你的底細呀。 要是你想聽,我可以把你的經歷詳細道來:開始你跟一個德國人學徒,那德國人供你們大家飯夥,常常為了你們幹活不利索用皮帶抽你們的脊背,他不放你們到街上去閒逛,然而你呢,不是個普通鞋匠,心靈手巧。 那個德國人跟老婆或者德國同伴談起你來,總是讚不絕口。後來你學徒期滿,就說‘現在我要自己開個鋪子,不象德國人那樣掙小錢兒,我要一下子發個大財’。
因此你給了主人一筆可觀的代役租,便自己開了一個鞋鋪,接了一大批活兒,就幹起來了。 不知道你從什麼地方用最便宜的價錢買了一些爛皮子來,果然每雙靴子賺了雙倍的錢,但過了兩個來星期,由於你做的靴子全破了,人們把你罵了個狗血噴頭。 於是你的鋪子黃了,你就開始大喝其酒,在街上東倒西歪,不斷地敘述:‘世道不好!不行啊,俄國人沒法活,都恨德國人。‘這算個什麼男的:葉利扎維塔。 沃羅別伊。 呸,是個婆娘!倒黴,她是怎麼混進來的?
索巴克維奇這個壞蛋,在這裡也耍了花招!“那確實是個婆娘,奇奇科夫說對了:她怎麼鑽到男農奴堆裡來的,不得而知,可是她的名字寫得那麼巧妙,老遠一看還真會把她當成男的呢:她的名字表示女性結尾的a寫成了男性結尾的。
但奇奇科夫對這種作法並不敬重,他一筆就把這個名字鉤B掉了。“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人稱幹走不到的格里戈裡!
你是否曾以拉車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