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敬重之意,覺得有些不快。轉念一想,華安安棋藝雖高,但出身廣西偏遠之地,初入棋壇,對江湖規矩一竅不通,也可諒解,就說:“範大年長我兩歲,是我至交好友。他棋藝荒廢之事,我不便說的。但老弟也非外人,說說也無妨。範大俊雅飄逸,年前結識一位紅顏知己,便心有所寄。兩人相偕同行,縱情山水。範大於棋藝上的事,也就心不在焉了。即便輸給童梁城,也不足為奇。”
華安安說:“那就可惜了。他的棋聖不是保不住了?”
費保定輕蔑地一笑,說:“那也未必。範大是海內公認的棋聖,他的棋出神入化,超塵絕倫。你如果有幸看到他對局,就知道他落子草草,渾不經意,然而棋子一落盤上,蟲沙瓦礫盡變為風雲雷電,擋者披靡。他二十歲遊歷京師,打遍天下無敵手。棋聖之稱,絕非浪得虛名。”
華安安見費保定有些急眼,就呵呵一笑。心想,現代棋手講究功力,古代棋手講究意境。要想修煉成真正的高手,真的很難啊。
費保定見他若有所思,就說:“你居處廣西偏遠,不瞭解棋壇風雲。人常說,得揚州者得天下。你知為何?”
華安安傻笑搖頭。
江面平靜,波瀾不驚,沙鷗翔集,凌空脆鳴。小船沿著江岸,漸漸遠離人煙。
費保定說:“揚州水陸便利,為南北要衝。天下富商巨賈多寓居於此,物阜民豐。瘦西湖畔,私家園林密佈。所謂‘兩岸花柳全依水,一路亭臺直到山’。揚州弈棋之風,盛況空前。這些富豪鹽商或嗜好棋道,或附庸風雅,都捨得懸紅賞棋,惹得天下名家高手雲集揚州,其中臥虎藏龍的異人不可勝數。所以說,得揚州者得天下。”
他停頓了一下,看華安安一副心馳神往的樣子,心想,我得把你往正道上引。“我如不是在和親王府任差,早就想遷居揚州,樂得以棋會友,又可贍養家庭。以華老弟的才華,爭霸天下誠然難矣,但要生活富足,卻唾手可得。”
華安安怔了一下,明白費保定是為自己安排日後的生活。不禁苦笑一下,搖著頭說:“紋枰對坐,只是小弟的業餘愛好。”他說出這話,覺得心被揪得很疼。他立志成為職業棋手,把圍棋當成畢生追求的事業。雖然陰差陽錯,成為一名實驗員,但他耿耿於懷的,仍然是深藏心底的圍棋冠軍夢。
校訂殘局的失敗,對他的打擊很大。他現在都不敢承認自己是棋手。
小船離開錢塘江,拐進一個港汊,江南水鄉的田園風光盡在眼前。只見平川漠漠,炊煙四起。河流池塘密佈,各種船隻往來穿梭,數不清的石橋懸空橫跨。河流兩旁,垂柳如煙,民居鱗次櫛比,錯落有致,泥牆青瓦,古樸中透著清新雅緻。男人忙碌生計,小孩滿街亂跑,女人在河邊擇菜洗衣。誰家珠簾輕啟,露出一張含羞的臉龐。
費保定指著不遠處一座石拱橋說:“過那架橋七八里地,就是海寧郭店,範大的家鄉。”
華安安來了興趣,站起身向郭店方向極目遠眺。
費保定說:“說來真正有趣,範大和施定庵就是海寧同鄉。範大比施定庵年長一歲,兩人從小在一起弈棋,後來都拜入山陰俞長侯門下學棋。如今同為海內國手,堪稱海寧雙璧。”
“聽相士說,康熙四十八年,兩顆天機星劃過夜空,由天而降,落在海寧地界上。結果,就有了範大。第二年,又有了施定庵。”
華安安哈哈大笑,說:“這是迷信,你也信?”
費保定微微一笑,說:“信不信由你。據說,範大的老父親是位棋痴,一心下棋,不務生計,把家道敗壞光了,也不知迷途當返。可惜老範棋藝始終不高,沒有弄出名堂。”
“說是範大三歲時,父親與人下棋,他在一旁丫丫學語,指手畫腳。老範看範大竟和自己是同道中人,但他怕範大和自己一樣痴迷棋道卻不成氣候,便帶範大拜家鄉高手張良臣、郭唐鎮為師。”
“範大乃是天縱英才,學奕不久,這兩位老師就成了他手下敗將。老範樂得心花怒放,又領著範大拜山陰俞長侯為師。俞長侯弈居三品,也是蘇浙一帶名家。”
“經俞長侯悉心栽培,範大的棋藝突飛猛進,十二歲就與乃師齊名。十五歲上受先與俞長侯對決十局,結果老師不敵學生,從此不再和範大下棋。範大十六歲時就在揚州技壓群雄,成為十國手之一。”
“二十歲上,範大進京挑戰我恩師程蘭如,十局大戰將我恩師殺的從此閉門謝客退出江湖。其後如梁魏今、童梁城、黃子仙、韓學之紛紛敗在範大手下。他又遊歷湘楚、蘇皖,將各地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