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下人們是不能踩上去的,我想回房睡覺也只能繞道而行。路過離花廳不遠的假山,幾個丫環正躲在假山後面嘰嘰復嘰嘰。這幾個丫環是將軍房裡的,她們的血統是下等妖,比我高階,又是跟在將軍身邊的,即使我現在姓西門,她們還是瞧不起我。
想聽聽她們嘀咕些什麼,又不敢離得太近,趴在假山石上怒力支著耳朵,又要留意不讓錢袋撞在石頭上發出聲音。忽然一片寂靜,我才一怔,只聽見不遠處傳來我爹西門將軍的笑聲,還沒來得及回頭看,屁股上就被人猛地踹了一腳,大頭朝下栽了下去。
我的身手很靈活,落地的瞬間團起身子抱住錢袋,一個前滾翻,正想站起來,斜刺裡伸過一隻腳絆了我一下,這一腳上使了幾分力氣,我像上輩子被車撞了一樣橫飛出去,叭地摔在花團錦簇的鵝卵石路上。摔得我七葷八素的,疼得眼淚噼裡啪啦地掉,直到西門將軍的怒吼響在我頭頂,我眼前還是一片漆黑。我掙扎著想站起來,指尖摸到的是嬌嫩的花瓣,心裡劃過一道鈍鈍的痛楚,那痛楚本來藏得好好的,這一摔忽然開始翻江倒海。
西門將軍絮絮叨叨地向身邊的太子殿下請罪,痛陳自己管教下人無方,讓太子殿下受了驚嚇。接著就聽他一聲驚呼“殿下萬萬不可”,也不知那受了驚的太子幹了什麼倒黴事,竟把堂堂大將軍嚇得走了音。我惡意揣測著那太子是抽了羊角瘋還是得了失心瘋,一邊咒罵剛才把我踹下假山的人,眼睛漸漸能看見東西了,卻發現面前有一隻手。
這隻手白晳修長,指甲飽滿有光澤,呈現出健康美麗的肉粉色,一看就不是勞動人民的手。恨不得把我當場劈死的西門將軍肯定不會把手伸到我面前,順著這隻手往上看,一張微笑的臉,和煦如春風,目光乾淨得沒有一絲雜質,我想起一句話來:他只一笑,便能融化江南。
情不自禁地把手遞向他的掌心,手才伸出去,就聽西門將軍一聲怒喝:“還不快向太子殿下賠罪!”
指尖抖了抖,掌心裡被花瓣染得五顏六色,我假裝耳背,硬著頭皮不縮手。太子那隻修長的手往前一伸,牢牢握住我髒兮兮的手,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西門將軍險些掉了下巴,忙吩咐人去打水給太子洗手。太子並不理他,笑嘻嘻地看了看沾了滿頭滿身花瓣的我,施施然從我身邊走過。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太子和西門將軍走得看不見了,才聽見旁邊有人輕聲叫我。
小駱靠著路邊的一棵大樹,樹枝間銀色的花朵在陽光下閃著光,映得他臉上全是斑駁的影子。
“你真不怕死啊,”他的表情陰晴不定:“你的膝蓋在流血。”
果然,他不說我還沒覺得疼,一看見褲子上那片血跡,忽然覺得全身疼得要散架,歪在小駱身上回頭看看假山的方向,充滿怨念的目光穿透石縫朝我射來。下等妖的目光沒有一點殺傷力,我才不怕她們,一群卑鄙的女人。
結果我是被小駱揹回去的,我趴在小駱的背上又脆弱自憐起來。小駱一路上都在抱怨我的錢袋硌疼了他的腰。
為了向太子殿下賠罪,晚飯後我被召去給太子做足療。拎著工具箱跑到太子門外,守門的小太監卻告訴我太子要閉門冥想,任何人不得打擾。喵喵的,這不是耍我嗎,他在別人家裡冥想什麼。我對他的好感和一絲憧憬被衝得煙消雲散,手掌和膝蓋還疼著,今天是我的生日呢……我苦著臉轉身要走,身後的門卻忽然開了。
卷一 西門府裡的歲月 第四章 滿天都是妖精
假裝不經意地回頭,門裡出來的不是太子,卻是西門家的大小姐,西門涼兒。她在裡面和太子一起冥想咩?
“小菜,”西門涼兒叫我:“看見小駱了麼?”
他趁著天色漸黑去花園裡給我挖將軍的魔顏花了,據說那種花的花瓣搗碎了敷在傷口上就不會留疤,可我不能說。我搖搖頭,往門縫裡使勁看了幾眼,屋裡一團漆黑,什麼也看不見。漆黑的屋子和西門涼兒略有些緊張的神色,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
回到住的地方小駱已經在搗花瓣了。
“一會敷完藥我們出府逛逛去,”小駱眼裡閃著興奮的光芒,忽然掩飾地一笑:“我記得今天是你的生日。”
他還記得我的生日,這世上能記得我生日的除了我自己恐怕只有他了。
我暗爽在心,臉上卻不肯露出痕跡,隨口問他:“天都黑了,外面有什麼好逛的?”
十六年裡我出府的次數不多,可是妖皇城跟我想像中的古代都城沒有一點區別,平民百姓也不像高等妖們種族歧視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