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因為他原來並不知道“杜蘭德號”給暴風雨打成了兩段,他本想能找到通常放在船頭的艙裡的木工用的木桶和桶裡所有的工具。可是不巧船頭已經給沖走了。
這兩個被吉里雅特徵服的礁石上的洞是緊挨著的。倉庫和鍛鐵爐彼此相通。
每天傍晚,幹完一天的活,吉里雅特吃一塊水裡泡軟的餅乾,一隻海膽,或者一隻螃蟹,或者吃幾隻海膽,這些都是他只能在這些岩礁裡捉到的食物,然後爬上大多佛礁的洞裡睡覺,全身哆嗦得像打結繩一樣。
① 卡格尼阿鼓風機,是法國物理學家卡格尼阿·德·拉圖爾(1777—1859)發明的,故名,當時曾被廣泛使用,但以後遭到淘汰。
① 比利牛斯山脈在歐洲西南部,西班牙和法國的天然國界。
② 獨眼巨人,是希臘神話中的一些強壯有力的巨人,只在額上有一隻眼睛。
① 穴居人,指史前時期居住在洞穴中的人。
吉里雅特生活在抽象的世界當中,他每天干的實實在在的活增加了這種抽象的成分。過於強烈的現實令人害怕。艱苦的體力勞動和幹活中的無數細節並不能使他對他來這兒和所做的事感到吃驚。通常,肉體的疲勞是一根把人拉向塵世的線,但是吉里雅特乾的活兒的奇特性卻使他待在一種理想的和昏暗的境界裡。他彷彿不時地在雲端敲錘。另外一些時候,他覺得他用的工具都是武器。他有種奇特的感覺,就是他在抑制或者預防一次潛在的攻擊。編繩子,從一面帆中抽出一根粗麻線,支撐住兩塊厚木板,這些活都是在製造兵器。為了拯救機器所做的許許多多細心的工作,最後好像成了預防很聰明的侵犯的措施,這種侵犯幾乎毫不掩飾,非常顯而易見。吉里雅特不知道用什麼言語來表達思想,但是他理解那些思想。他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是工人,越來越是鬥獸人①。
他在這兒就像一個馴獸者。他幾乎理解到了這一點。他的智力有了奇妙的發展。
此外,他的周圍是一望無際的、白白勞動的廣大夢境。在深不可測和無邊無際中看著力量在向四方擴散,這是最令人不安的了。人們總在尋求目的。空間始終不停地在運動,水不會疲倦,雲好像一直匆匆忙忙,巨大的努力難以理解,所有這些騷動現象都不可思議。這種無休止的顫動在做什麼?這些意外在創立什麼?這些震撼在建立什麼?這些衝擊,這些嗚咽,這些喊叫,它們在產生什麼?這樣的喧鬧是為了什麼事?這些問題永遠像潮水一樣時漲時落。吉里雅特知道自己做的事,但是廣泛的騷動用它的難解之謎亂糟糟地纏著他。沉思中的吉里雅特,由於受到壓力,加上洞察力,不自覺地,無意識地,專橫地將大海的無益而又驚人的勞動和他自己的勞動混合在一起,這樣,只會產生一個結果,就是幾乎是兇猛的頭暈目眩。確實,當一個人處在那樣的地方,怎麼能不接受和不探測辛勤而又可怕的海水的神秘呢?怎麼能不在可以思考的範圍以內,思考波濤的顫動,浪花的衝擊,岩礁難以覺察的毀壞,四面吹來的風的瘋狂叫喊呢?思想,無休止的週而復始,深不見底的海洋,達那伊得斯姐妹似的烏雲②,所有的這一切勞苦都毫無結果,這真太可怕了!毫無結果,不。可是,未知的事物啊,只有你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十一 發現
鄰近海岸的礁石,有時候有人去看看;大海中的礁石,卻從來沒有人去看它們。去那兒尋找什麼呢?那又不是一個島,不能指望在那兒得到供應,那兒沒有果樹,沒有牧場,沒有牲畜,沒有可飲用的水源。那是荒僻的天地中的毫無遮蓋的地方。那兒只有岩石,海面上的峭壁和海底下的尖頂。在那兒除了災難,其他什麼也找不到。
① 指古羅馬競技場上的鬥獸人。
② 達那伊得斯姐妹,據希臘神話,共有五十人,她們的父親阿耳戈斯國王達那俄斯要她們在新婚之夜各自殺死自己的丈夫,四十九人遵命做了,只有一人沒有下手。她們死後被罰在地獄裡永無止境地向無底桶裡灌水。往達那伊得斯姐妹的桶裡灌水,轉義為永遠不會結束的徒勞無益的勞動。
這一類礁石,從前的航海的語言叫做“孤獨者”,我們說過,它們是奇怪的所在。那兒只有大海,大海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任何陸地上的東西騷擾它。人使大海驚恐,大海提防人。大海不讓人知道它是什麼,它做什麼。在有礁石的地方,它感到放心,因為人到不了那兒。海浪的獨白不會受到打斷。它為礁石盡力,修補它們受的損傷,磨快它們的尖端,使它們豎立起來,恢復原來的面貌,永遠保持完整。它打通岩石,剝蝕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