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堵縮在角落裡,抹了把頭上的冷汗。
薛允衍是半路跟上來的,上了車就沒下去過,薛允衡倒是有心趕人,可是,在薛家大郎君的面前,薛二郎縱有再大的本事,也像是小鬼見了閻王,根本就使不出招兒來。
阿堵真的想去坐車轅。
他羨慕何鷹,羨慕裘狼,羨慕所有可以騎在馬上跟在車外頭的侍衛們。
可憐他這個薛二郎的貼身小廝,又不能跳車逃跑,只能躲在車廂的角落,恨不能將身子也縮排車壁裡去。
車廂裡的安靜持續了好一會。阿堵壯起膽子,偷眼看了看薛允衡,卻見他眉眼烏沉,細長的眸子裡似隱著沉寂的夜色,看一眼便能叫人心尖發顫。
“郎君……”阿堵期期艾艾地開了口,面上含著幾許連他自己也未察覺的諂媚,“那個……我想去外頭坐……”
“倒茶。”薛允衡飛快地打斷了他,根本就不讓他把話說完。
阿堵噎了噎,哀怨地翻了個白眼,隨後便端起了一旁的茶壺,向薛允衡慣用的那隻竹葉紋透雪瓷盞裡,仔細地倒了半盞茶。
這是薛允衡的毛病,喝茶只能五分滿,多一分也不行。
阿堵一面想著,一面又對著茶盞翻了個白眼。
喝個茶都這麼摳門,薛二郎果然愛錢如命,可憐他這個小廝,竟跟了個這樣摳門的主人,實在是命苦得緊。
薛允衡卻沒管他的自怨自艾,只伸手拿過茶盞,啜了一口茶。
阿堵覷了覷他的臉色,見他倒還安靜,心裡便也鬆了口氣,便將茶壺放回了原處,勾著頭,思謀著過會要不要再說一次,爭取去外頭坐車轅。
驀地,一隻修長的手,穩穩地探進了阿堵的視線,推過來了一隻淡青素瓷茶盞。
阿堵抖了抖。
他抬頭去看薛允衡。
那一刻,他非常希望這隻手是屬於薛允衡的。
但很顯然,正一手端盞,一手支頤的薛二郎,是不可能生出第三隻手來的。
阿堵不敢抬頭,更不敢問,只看著那隻修長而穩定的手發呆。
此刻,那隻手正靜靜地停在茶盞邊兒上,如同它的主人一樣,耐心且平靜。
過了好一會,阿堵才像是回了神。
看這意思,這位大郎君是在叫他……倒茶?
他垂著腦袋,大氣也不敢出,只小心翼翼地端起茶壺,試探地向那暈青盞裡注了半盞熱茶。
應該是倒茶吧。
阿堵想著,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連同腦袋瓜子都有點發僵了。(未完待續。)
第193章 西風涼
倒完了茶,阿堵便期待地看著那隻手,等著它如同方才探進來一般,安穩地縮回去。
可是,那隻修長的手卻靜靜地停落在茶盞邊緣,連個指甲蓋兒都沒動一下。
阿堵快哭了。
這是什麼意思?是嫌茶倒少了,還是嫌倒的太多?還是根本就不要他倒茶?
猜人心什麼的,他真不是很擅長啊。
身為薛允衡的首席小廝,他阿堵除了擅長吵架以外,別的真的會得不多。
阿堵的臉皺成了苦瓜,縮手縮腳地轉過半個腦袋,看了看薛允衡。
薛允衡唇角輕勾,清幽狹長的眸子裡笑意點點。
看起來,能讓自己的首席小廝吃癟,他很是歡喜,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
阿堵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續滿。”
涼風般淡靜的聲音響了起來,語聲清且安寧,並未因久候而有絲毫的不耐。
阿堵癟著嘴抬起了胳膊。
茶壺顫抖著,向暈青茶盞又續了些茶,一半的茶汁都潑在了外頭。
那隻修長的手穩穩地托起了茶盞,終於離開了阿堵的視線,隨後便是一道微溫的聲線響起:“多謝。”
阿堵抖了抖,趕快把茶壺放了下來。
好在他天天跟薛允衡對吵,吵出了幾分膽量,否則今天真要被嚇死了。
他以前從不知道,大郎君居然這樣嚇人。以往常聽人說,薛大郎是錘敲不動的鐵面郎君,一身冷氣能把人凍死。
今日他可算是領教了。這位大郎君只坐在這裡,不必說話、不必動作,便有一種淡而無形的氣勢,不知不覺間,便能叫人腿腳發軟。
阿堵抹了把冷汗,想了想,乍著膽子第二次開了口,語氣越發可憐巴巴地:“郎君……那個……我想去外頭……”
“捶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