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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姐姐堅決不同意這樁婚事,但是父親的態度也很堅決。父親覺得姐姐是被那小子英俊的外表迷惑住了,相信再過幾年,她一定能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的。

五一那天結婚的人很多,川道上腳踏車、拖拉機、吉普車、卡車披紅掛綠,各家根據自身的能力佈陣,到處都是娶親的隊伍。北塬上的那家人早早就來了,他們用的是四輪拖拉機,這在當時算是中等水平了。在那時最不濟的是腳踏車,還有少數人用毛驢娶親的,都是那些交通不便、山路崎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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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民父親 二十四(3)

北塬離梁家河有三十多里路。午飯後,娶親的就坐不住了,一遍遍地催著,希望早點上路。姐姐那天拒絕吃飯,也不穿新衣服,最後還是奶奶好說歹說她才穿上。繼母給她收拾頭髮,姐姐的臉上沒有表情,似乎今天的事情跟她沒有關係,她對外面的熱鬧場面無動於衷。

父親的臉上掛著笑容,不斷地給客人發煙倒茶。畢竟,這是他為自己的孩子操辦的終身大事,父親不想辦得太寒酸。席面上該有的都有了,雞肉魚肉,各種蒸碗。梁家河的老老少少都來了,每戶兩元錢,向父親送上自己的祝福。奶奶高興得合不攏嘴,見人就問哈了沒?我說人家就是來吃飯的,吃了還來幹啥?奶奶就笑得更開心了,還是問:“哈了沒有啊,快坐下啊!”

那天最忙的要數繼母了。這幾天裡裡外外她一手操持,父親跑一些外面的事情,家裡瑣碎的事情很多,都是繼母一個人在忙活。她已經好幾天沒閤眼了,眼睛紅得很厲害,臉也有些浮腫,走路一拐一拐的。繼母到家後,再苦再累從不叫一聲。跟我們說話的時候永遠都是和聲細語,比母親還要溫柔。奶奶說你歇歇吧,別累壞了身子。繼母笑著說沒事沒事,身體好著哩。繼母到家幾年了,我還沒見她白天在炕上躺過,即使頭疼腦熱也不休息。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我們終於出發了。按照我們的習俗,女子走得太早對孃家不好,而對娶媳婦的來說完全相反,回去得越早越好。這樣一來,娶親的不斷地催促著,嫁女的則儘量把時間延長,不緊不慢,一直拖到合適的時候才動身。迎親的是七個人,連同新郎是八個;送女的也是七個人,連同姐姐在內是八個,湊個雙數圖個吉利。姐姐上轎的時候突然放聲大哭,哭得悽悽慘慘,把繼母和奶奶都弄哭了。這是離娘淚,一般姑娘出嫁的時候都會哭,表示對孃家的眷戀。不哭反倒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姐姐的哭是發自內心的,沒有半點兒做作的樣子。也難怪,母親歿了,看不到她今天的樣子。

姐姐就那樣一直哭著出了村子。哭聲漸遠,父親的眼淚也流了下來。按說父親是不該流淚的,但是今天父親感覺特別傷感,特別難受。女兒今天是不願意啊,自己強求她嫁到了北塬上。人說強扭的瓜不甜,萬一女兒以後不幸福,父親的心裡也不平順!奶奶早已淚流滿面。繼母說媽你不要哭了,三天後芳雲就回門來了,出嫁女子是喜事啊!奶奶用袖子揩了揩眼淚,說不哭了不哭了,俺云云的喜事啊,應該高興才對呢。於是又勸父親。父親的眼圈紅紅的,低下頭回窯裡去了。

我們一行十幾個人搭乘兩輛拖拉機熱熱鬧鬧向北塬上前進。去北塬必須經過馬家河,從馬家河的後溝裡走盤山路上去就到了。

經過馬家河時天漸漸地黑了下來,拖拉機發出的“突突”聲在山谷中迴盪。這是一條生產路,僅拖拉機能上去,汽車就不行了。走到半山上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回首望去,馬家河星星點點,家家都亮起了燈火。一輪殘月掛在天邊,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幾顆星星在天上一明一暗地閃爍著,這些星星似乎就在頭頂,上了塬就可以摘取。大家都不說話,姐姐也不哭了。突然,前面轉彎的地方跳出來幾個人,臉上蒙著黑布,漸漸向拖拉機靠近。大家以為遇到了強盜,都屏聲靜氣,不知道來人要幹什麼。以前聽說有的人專門攔娶親的轎子,為的是要兩個賞錢,現在這種情況很少了。我高聲地喊:“你們要幹啥?不要耽擱了我們上路。”幾個黑影並不說話,而是徑直往拖拉機走來。拖拉機只好停了下來。大家還沒緩過神來,其中一個人突然跳上前面的車廂,抱著姐姐就跳了下去。其餘幾個人也跟著跑了。娶親的一個人大喊了一聲:“搶新娘了!”我們都察覺到事情不妙,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些人是衝著姐姐來的。大家急忙跳了下去,邊喊邊追。後面的那幾個人停下了,手中揮舞的刀子在月光下泛著冷冷的光。這時抱著姐姐的那個人把姐姐放了下來,拉著她的手抄小路往山下跑。我喊了一聲“姐”,姐姐回過頭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