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傻孩子,竟會想出自剮贖人這樣的法子來!所幸保住了性命,否則卻要為父如何向他爹交待呢!為父已請過太醫來替他上了藥、包紮了傷口,內服的方子也開了。燕然身邊兒也沒個貼身的丫頭小子伺候,為父便將他暫時安置到你哥哥那裡住下養傷,方便照應。……靈歌啊,你的這條命可是你燕然哥哥捨身救回來的,明兒一早你若身體無礙了,便去你哥哥那裡探望探望燕然,都是一家人,不必講究什麼。燕然除了左臂的刀傷外肋骨也讓石塊撞斷了兩根,雖說這一次因他立下這大功令皇上龍顏大悅、特地將皇族御用的生肌散、補血丸、復骨膏等珍貴藥材賜給了他用,但不花個一兩月的只怕也痊癒不了,是以他那衙門中的事務上頭已派了候補知府暫理,這段時間裡你便好生同你哥哥一起照顧燕然,以報他對你的救命之恩。可記下了?”
“記下了,爹。”我輕聲道。
嶽明皎又坐了一陣才離去,我坐起身,喝了紅鯉端來的滾燙的薑糖水,出了一身的汗,頓覺身上輕鬆了許多,捂上被子再度睡下,一覺至明。
次日起床先行沐浴,簡單吃了早飯,身上除了有些痠痛外並無不妥。聽得綠水說昨天半夜裡嶽清音來看過我,坐了一陣便回房去了。於是想起嶽明皎說的話來,獨自出了院子,行往嶽清音的小樓。
上至二樓,見書房的窗子開著,便輕輕推門進去,嶽清音正坐在書案後靜靜地捧了本書看,抬眼望向我,放下書,起身將窗子關了,而後才向我沉聲道:“頭髮尚未乾透便跑出來,盼著傷風麼?”
“不妨事的。哥哥今日未去衙門?”我問道。
嶽清音對我這行徑略感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坐回書案後,道了聲:“今日不去了。”便又捧起書來看。
我輕輕走過去立到他身旁,見他正翻到寫有如何由人骨辨別死者生前是否染有惡疾的一頁上,無心細看,便問道:“哥哥,聽爹說季大人現在咱們府中?”
嶽清音頭也不抬地道:“便在為兄房中,尚未醒來,你可先在此待上片刻,架子上有書,自己挑去看。”
我便踱步至書架前,邊打量邊道:“哥哥是不是近段日子也不必去衙門了?”
“為兄明日便要去的。”嶽清音淡淡道。
“那……季大人要誰來照顧?”我扭頭看向他。
“爹不是要靈歌你來照顧麼?”嶽清音總算抬起臉來望住我,道:“怎麼,不大願意?”
“沒有。做人當知恩圖報,靈歌懂得。”我輕聲道。
“哦?不恨他了麼?”嶽清音狀似不經意地重新看向手中的書,卻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若換了哥哥是我,會不會恨他?”我反問,轉過身來望著他完美的側臉。
“不會。”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作答。
我輕輕哂笑一聲,道:“這話靈歌不該問,哥哥與季大人本就是一條船上的人。”
嶽清音放下書,轉過身來望住我,沉下臉來道:“你究竟何時才能懂事?莫非你還在認為每個人都在害你不成?”
“靈歌不敢……”我輕輕嘆口氣,“哥哥怎麼突然想起問這些來?”
嶽清音盯了我半晌,重又回過身去拿起書,不再看我,只道:“你進房探望燕然去罷,估摸該醒了。”
我應了聲是,轉身退出房去。進了隔壁嶽清音的臥房,輕輕推開裡間房門,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悄悄行至床前,見季燕然仍自熟睡,面色雖然蒼白,眉宇間卻仍帶著平時慣有的那股子閒散勁兒,長而蜷的睫毛更在他這副睡得漫不經心的態度中增添了幾絲孩童般的淘氣頑皮。
人只有在睡著時才會顯露出自己最真實的一面,沒有假象,沒有防備,沒有心機。此時我面前的正是一個真實的季燕然,不再高深莫測,不再無懈可擊,除去他平日裡偽裝給他人看的所有的表相,這戲謔生活卻不輕視生活的態度才是他真正的本性。
看他這副沉沉的睡容,要醒來只怕還需一段時間,我在床前立了片刻,轉身準備出門,過上一會兒再來。才邁出兩步去,卻聽得他忽然輕喚了一聲:“靈歌……”
邊轉回頭邊應道:“我在。”
半晌聽不到他的下文,重新走回床邊,卻見仍睡得像條死狗,方才那一聲竟是夢囈來著。
望著他眉頭有些微皺的面孔,不知這傢伙夢境裡的我是否又讓他為難了,難得在夢裡也能折磨他的身心,心頭不由升起了那麼一丁點的快意。
又立了片刻,估摸著這個夢境纏身的傢伙不會太快醒來,正欲再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