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聽著她的敘述,遙遠的國度和眼前的女人聯絡在一起,英國原來一個只在地理書上描述的概念,現在竟也是可觸可摸的了。
對她的遭遇,他不知道該是同情還是憐憫。也許什麼都不是,他只是好奇,一個農村出生農村成長的男人對於另一個階層在另一個國度的另一種生活的好奇。
他很想知道她與那個英國老師後來的故事。
時代不同了,十幾二十年前,在農村,社會沒有現在開放,女的一旦與男的上床了,雙方的婚事就定了。當今社會好像上床與婚姻沒有必然聯絡。章依娜的英國老師已經結婚了,更談不上與她有婚姻了。
春水聽得很專注,不時投以或欣賞,或難過,或同情的目光,這進一步增加了她的傾訴慾望。這是一個塵封多年的秘密,她從來沒有對人說起過,只有在夢的深處,那個英國老師的影子才會重新浮現。她與春水的特殊關係,還有這種氤氳的氛圍,促使她開啟了記憶的閘門。人有時很奇怪,許多秘密就是朋友都不想告訴,可往往會對一個火車上素不相識的旅伴吐露心扉。
她接著說:“我在緊張擔心的情緒下熬了三個月。三個月後,我又到了醫院做了檢查,證明一切正常,我才漸漸地把心放下來。我開始重新面對生活,參加各種社團的活動,那個男老師的課我也重新去上了。”
“他並沒有因為我的莽撞與不禮貌而生氣,還是與從前一般,對我很耐心,幫我解決生活學習上的問題。他見我的懷疑消除以後,說要帶我去參加一個party,我沒有猶豫,就去了。”
“party設在海邊的沙灘上,參加的各種膚色的都有,簡單就是聯合國聚會。大家搭起帳篷,吃著燒烤,互相聊天,跳舞唱歌,氣氛輕鬆融洽。有人三三兩兩地跳入海中游泳,我發現,他們都祼著身體,連泳衣都不穿。他們說,這是天體運動,追求自然環保。”
“後來,氣氛越發熱烈,大家都很high,紛紛脫去了衣服,把酒往身上灑。我是最後一個脫的,那種氣氛下,受到感染,當時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再後來,情況就有些不妙了,男男女女一對一對地親嘴,也不避人,那個場面十分震撼,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有些害羞,想逃離。”
“老師拉住我的手,他的眼睛像大海一般深邃,他的撫摸像無比的溫柔,我邁不動步,移不開腳,只好緊緊地抱著他,全身無力。於是,我們像其它人一樣,加入了瘋狂的隊伍。”
“男男女女,一對一對的,黑面板白面板,在夜色下的沙灘上,一時之間,我分不清自己是人還是魔鬼,是現實還是夢境。人的內心都有野性反叛的一面。藝術就是對現實的一種反叛與否定,對現有秩序的顛覆。當時的自己,還有沙灘上的那群人,正是從這種反叛中追尋自由的。”
“當人把自己當成魔鬼時,就更容易拋棄清規戒律,追尋原初的衝動。這一時,由於受到整個氣氛的影響,那種身體的感受更加強烈。
特別是來自五湖四海的人,你會發現各類人的體徵,各色人的特點,高的矮的,長的短的,像個狂歡節。我特別注意表情,有的忘乎所以,閉目陶醉;有的專注認真,像外科大夫手術般地仔細;有的像是打醬油的,冷靜得像是做著廣播操。”
“那天真的太瘋狂了,喝了不少酒。累了就休息一會,然後親嘴,這樣持續到深夜,最後,我累得站都站不穩,癱倒在沙灘上,不想動彈,全身輕飄飄的,好像風一吹就可以到天堂。同時又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掏空了,一下找不到了。我休息了好久,看看周圍,還有一些人在那裡繼續著。真是超人。”
“後來什麼聚會party,老師邀請我,我都謝絕了。這樣的場面去多了,我怕自己會出事。不過,老師叫我去他家,我還是去了。這樣,我做了他的地下情人,足足有一年。”
“後來他老婆從外地回來了,他的課一學年也上完了。我斷絕了與他的來往。他也沒有來打擾我的生活,雙方就一直沒有見面。”
她的故事講完了,問春水:“現在該輪到你了,什麼好故事說來聽聽。”
春水不善於講故事。他說:“我的生活很簡單,哪有你精彩,沒什麼故事的。”
“別謙虛了,你的故事整個城市都在傳呢,還說沒故事。”
“那我的事你都知道了,更不用講了。”春水推辭著。
倆人走出酒吧,鑽進章依娜的車子。春水問她去哪呀,她說到了就知道了。她熟練地駕駛著,輕車熟路,來到了一個小區——香格里拉。這裡春水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