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燒製之陶盤裡,便急忙轉身來到院落那間架高石屋裡。
石屋以板岩鋪蓋而成,架高屋子下方則擱了一隻木頭大灶。
這是師傅新創之燻蒸療法——當大灶燒熱石屋後,便將藥草平鋪子其內。而藥草被石板烤熱後,療性便能透過無豔全身毛孔而進入體內,替他補氣排毒。
“青兒,你可以先離開了。”段雲羅喚了一聲坐在石屋外打盹的小廝。
“是。”十來歲青兒正是愛玩年紀,一得了空,立刻飛奔而去。
段雲羅一見青兒離開,平淡眉眼便已漾出了溫柔笑意,她迫不及待地推開石屋大門,一股熟悉藥草味兒迎面而來,染了她一身香,頓覺全身清爽了起來。
和無豔獨處時,她可以無須是沉穩的長公主,她可以隨意地愛笑愛撒嬌,可以暫時忘卻那些她沒法改變之國仇家恨。
“無豔,今兒個出了大太陽呢!”
段雲羅迫不及待地奔到無豔身邊,原本便如同珠玉一般圓潤嗓音,因為漾著喜悅而更琳琳琅琅地讓人動容。
你來了!
平躺在木榻上之司徒無豔,在腦中欣喜地喚了一聲。可他整個人依舊像株植物一般,完全沒法子動彈半分。
“我院裡那株總是誤了花期之牡丹,還是開了幾朵,你聞聞——”段雲羅將方才折下之花朵,送到司徒無豔鼻尖。“清清雅雅的,好聞極了,對嗎?”
“嬤嬤昨天搗米做了甜糕呢。那甜味可香著呢!我將甜糕熬成米粥,待會兒便在花圃邊餵你吃,你就能嚐到味道了……”她說著,眼眶卻紅了。
說是喂他吃飯,卻是以湯勺壓著他舌根,強行灌食而入。每喂他吃一回飯,她心裡便覺得一陣不捨。可若不硬著心灌他進食,他恐怕連命都保不住了。
到時候,落淚最傷之人,應該是她吧。
無豔之於她,是千金不換的。
這幾年間,她將無豔照顧得無微不至。他沒法子翻身,但他一身肌膚依舊賽雪,樣子雖然總是清瘦,但面容、身軀從沒枯槁過。
她捨不得讓他受苦。她日日夜夜瞧著他,時時刻刻在他身邊說話、對他背誦書冊,早早把他當成自己一部分了。
“無豔……你早日睜開眼睛瞧瞧我,好嗎?”
我何嘗不想早日見著你呢?我早已聽過你聲音無數回,我只是掙不過那層拷在我身上之重重枷鎖甲……
平躺於木榻上之司徒無豔,腦中思緒其實紛亂無比。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時有了想法,可他沒法子動彈。他像是被困在腦子無聲暗室裡,除了他之外,沒人知道他被困在裡頭。
段雲羅凝望著司徒無豔,不禁又輕嘆了口氣。她拿起白布巾輕拭他臉上汗水,手勁極輕,生怕在他身上割出了血痕!
御醫師傅猜測,無豔應該曾於左王府內服食當時盛行之五石散,裡頭之石鐘乳、赤石脂、硫磺、石英等礦石,雖能讓其擁一身冰薄嫩肌,卻也成了風一吹都要泛疼之肌膚哪!
於是,無豔之肌膚曬不得太久太陽、吹不得太狂之風,更駭人的是——長期服用五石散者,輕則中毒,重則送命。
“師傅說你命大,你血脈裡的五石散毒性遇上了海水鹹寒,竟化解了你體內鶴頂紅劇毒。且咱們在船上千裡航行了幾日,你竟也撐了下去。師傅行醫日誌上,可是著實地把這事給提了一回呢!”段雲羅依照御醫師傅所教導之法,輕掐著司徒無豔主人中,刺激其任脈,以期他能早目清醒。
“事實上是師傅也倔,不救活你,他也覺得臉上無光。況且,人非草木,相處久了,怎麼可能不多費點心思呢……”
段雲羅指尖畫過他的頸間那道因為清臞而顯得脆弱之銷骨,目光流連在他毫無表情之冰雪容顏間。
師傅以無豔來教導她人體百穴,關於無豔身子之一切,再沒人比她更清楚了。
吳嬤嬤自然是反對的,說她一個雲英未嫁、金枝玉葉之公主,怎可隨意窺看、碰觸男子身軀。
御醫師傅卻說自己年歲已大,說什麼都得抓住時間,好讓她盡得他畢生真傳。
“師傅說你這半年來血氣、髒氣都已調得妥當。島上之少見珍珠海草,對你腦部,心臟都極好。師父其實還疑惑著,他說你早該在上個月便要醒來了啊。”段雲羅凝望著他,忍不住悠悠嘆了口氣。
“無豔,你真有醒來之日嗎?”她低語道。
我醒著,我只是被圍在這具身子裡動彈不得啊……
司徒無豔腦子裡如此忖道,可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