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張貴旗艦上的訊號旗被雨水打溼,所以旋即換成了燈光訊號,前面艱難頂著風前進的飛剪快船同時放慢速度,而一艘艘巨大的寶船則是向前推進,在越過飛剪快船之後,寶船同時向中間靠攏,在後面的飛剪快船、大型海船和商船前面構築出來一道牆壁,向前推進。與此同時,在船隊的兩側和後方,同樣有一艘艘寶船越眾而出,構成高大幾乎直衝雲霄的船牆。
曾經大明東洋艦隊在東渡的時候擺出來的寶船之陣,在這海天之南重現,巨大的寶船是大明海軍的象徵,平時航海都是作為整個船隊的中心,但是在這狂風暴雨中,這些寶船毫不猶豫的頂出來,為所有小船隻遮風擋雨,同時也能夠有效的防止有小船隻被衝散。
寶船之陣,大明海軍的強大和團結,大明王朝的雄厚實力和財力以及工業製造水平在這一刻展露無遺。
隨著船上一聲令下,寶船兩側的舷窗開啟,一支支巨大的船槳直直的探入海水之中,而船舷兩側的飛輪也在海軍將士的踩動下緩緩的運轉,海水被不斷的捲動著向後,一座座巨大的寶船像是在海面上移動的連綿山巒。
西方海船,在逆風情況下,一般都是依靠船槳前進,這樣費時費力而且效果甚微,畢竟和大自然的狂風相比,人的力量還是太薄弱了。而在華夏,逆水行舟,還有一個主要的方式,就是戰船兩側的飛輪,依靠不斷的腳踩,這種飛輪能在轉動的同時不斷拍打水面,將水向後撥去,而水給戰船的反作用力自然就會推動著戰船向前,只不過這種技術因為對於船隻的穩定性有所影響,所以之前往往只是應用於內河船隻。
後來工部對其進行改進,使用更加昂貴但是結實的材料,甚至乾脆用銅柱或者鋼柱來代替飛輪因為浪大最容易受到摧折的軸心,從而使得裝備了飛輪的戰船可以在海面上不依靠風力而依靠人力前進。用這種方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決現在海上行船過度依賴風力的問題。
畢竟大明的蒸汽機還在研究之中,否則也用不到這麼麻煩。
當然了,這種飛輪的穩定性和可靠性還不是特別好,所以工部也是給海軍千萬叮囑,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最好不要使用。
當然很顯然,現在就已經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
至於秦豐,一陣冰冷的海風吹來,讓他下意識打了一個哆嗦,方才意識到自己身上已經溼透了,剛才根本沒有注意到。實際上包括馬本身在內,所有人早就溼的徹底。在這妖風面前,蓑衣斗笠早就失去了原本的作用,風雨在每一個可能進去的縫隙之中灌進來。
不過看著站在那裡端著千里眼的馬,再看看甲板上吶喊著、奔跑著的將士們,秦豐身上的寒意緩緩的消散,四肢百骸之中似乎有什麼在翻騰、湧動,讓他心中有一團火焰在熊熊燃燒。
此時此刻,他秦豐作為大明的商人,也站在這大明最強大的戰船船樓上,在他們的面前,狂風席捲著巨浪、夾雜著暴雨而來,而在他們的腳下,這一艘艘鉅艦劈波斬浪,風浪在怒吼,戰船在前行!
海洋的恐怖,在一艘艘破浪前行的戰船面前,被碾為齏粉。
“秦賢弟,莫要著涼了。”馬此時也看到身邊扶著欄杆向下看的秦豐,忍不住叮囑一句,秦豐畢竟是商賈不是軍人,體質要比他們差不少,“你可是咱們的活地圖,剛才如果沒有你的話,這幫小子還不知道怎麼鬧騰呢,老夫可不想沒有辦法和張將軍交代。”
“老將軍客氣了,分內之事,”秦豐笑著說道,目光卻是在下面一道道身影上挪不開來,“老將軍,某有一事,覺得還是問出來比較安心。你說我們這一次能不能凱旋?”
怔了一下,馬旋即哈哈大笑道:“看看這些大明的好兒郎們,你說咱們能不能凱旋?!”
話未說完,馬已經向著船樓下走去,而他身邊的親衛早就搶在老將軍前面幫著甲板上的人一起將船帆收起來。突然想起來什麼,馬在樓梯上頓住腳步,回頭看著秦豐,老將軍的聲音在風雨中依舊分外洪亮:“老弟,這風波是險惡,但是憑咱們的本事,說什麼也要在這風浪中闖出一條路來,大明兒郎橫掃天下,沒什麼好怕的!”
馬爽朗的笑聲還在風中迴盪,而秦豐沉默的看著馬的身影,看著他和那甲板上無數的身影融為一體,輕輕的嘆息一聲,抬頭看向如墨的天穹和海角,看向劈波斬浪前進的船隊,喃喃說道:
“大丈夫當如是也!”
南京城,左丞相文府。
“你輕一點兒。”文天祥背對著自家夫人歐氏端坐,而歐氏正在他的頭髮之中細細的尋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