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光輝,我早已看清後山巔峰之上一名黑衣僧人持簫而立,眼裡發出凜然寒光,正逼視著我。他年紀很輕,與唐茹相仿,不過二十開外,五官稜角分明,雖是英俊,但神情冷漠,隱隱然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我與他相距數十丈遠,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敵意。我並不害怕,大聲問他道:“閣下是何方神聖?為何半夜三更在唐家堡內擾人清夢?”他並不回答,仍是冷冷看著我。我又說道:“閣下身為男子,自當光明磊落才是,在我等女子面前,還要藏頭露尾不成?”他此時才說道:“我以為你應該是記得我的。”我一下子愣住了,原來唐蕊是認識他的,這下該如何是好?
我說道:“或許曾經認識,不過此刻我對你確實毫無印象,我問閣下的問題,還請明示。”他一躍而下,在離我一丈之地站住,說道:“看來唐門中人除她之外,都是一樣的冷血。”我尚未回答,只聽身後有人怒喝道:“姚廣孝,你數次前來擾我清淨,我已容忍你多時,你今日之言,未免太過放肆,蜀中唐門之人如何,恐還輪不到外人來藐視議論!”原來唐茹已至,似對那黑衣僧人之言十分惱怒。那黑衣僧人冷冷開口道:“世上早已沒有姚廣孝此人,在下法名道衍,請唐堡主改稱為是。唐堡主所作所為若是傳揚至江湖,恐認為唐門中人冷酷無情者,天下十之*。”唐茹眼中幾乎要射出火花來,厲聲道:“唐門並無對不起你之處,你一再咄咄逼人,未免欺人太甚。我所作所為皆是因你而起,若是傳揚至江湖,只恐人人譏評者應是你!”道衍竟然仰天長笑道:“不錯不錯,一切本是因我而起!但唐堡主殺死了自己妹妹,如此狠毒果決,江湖上恐無人能及。”
我聞聽此言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聽那道衍之意,唐蕙之死果然有蹊蹺,竟然是唐茹親手殺死了她!為什麼?怎麼可能是這樣?
唐茹身形頓起,手起之時暗器已發出。我根本沒來得及看清楚唐茹是如何出手,道衍衣袖輕揚,已將那些淬毒暗器一一掃落於地,唐茹的“漫天花雨”對他似乎不起絲毫作用。唐茹拔出腰間佩劍,與道衍相鬥已有數十招。忽然只見一道明亮的弧光閃過,唐茹退出圈外,說道:“想不到她竟然將‘漫天花雨’的法門都已告知於你,唐門出此逆女,實屬家門不幸。”道衍分明已是著了唐茹之道,手捂胸口,面色蒼白,悽然說道:“‘天外流星’!蕙蕙她可是同樣死於你這一招之下?”唐茹怒道:“你不配再提到她的名字!若非蕙蕙臨死之前要我承諾決不傷害你之性命,我豈能容你活至今日?”道衍神情悽慘,狂笑道:“我並非畏死之人,苟活至今僅是為了實現對她之承諾,你若能告訴我蕙蕙和我的孩子現在何處,我九泉之下對她亦有所交代。”唐茹冷冷說道:“我早已告訴過你,那孩子先天不足,並未成活。”言畢又自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玉瓶,擲與道衍道:“‘漫天花雨’之毒你自然可解,‘天外流星’解藥在此,是生是死皆隨你自便,只是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在唐家堡出現,我若是發現你再接近蕊蕊,定然不會手下留情。”道衍將那解藥收起,說道:“唐堡主對自己妹妹關心愛護,不必提防我這心如死灰之人。蕙蕙心願未了,我決不輕易去死。”
蜀中唐門(6)
片刻之間,他那黑色緇衣的背影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唐茹對我道:“蕊蕊,他故意用簫聲誘你至後山,哥哥今日若不前來,只恐你要中他之計,以後須得小心提防。”我心中已明來龍去脈,道衍與唐蕙之間必定有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唐蕙似乎還為他生過一個孩子。但是唐茹對那道衍痛恨之極,畢竟唐蕙是唐門聖女,本不該與外間男子有感情糾葛,更何況事已至此地步。
唐茹迫於門規,處死了唐蕙,道衍因此出家,四處尋訪唐蕙所生之子下落,且每逢十五月圓之時,便至蜀中唐蕙墓前吹簫以示悼懷。唐茹以為道衍今日故意誘我至此,意欲圖謀不軌。若是兩個唐門聖女皆將清白斷送在他手中,自然是對唐茹最大的打擊和報復。但是我感覺道衍對唐蕙的感情十分真摯,對我也決不是唐茹所猜測的那樣,今夜之事似乎純屬偶然。我說道:“哥哥命我夜晚不得出門,是我自己今日有所好奇至此地,並非他有意為之。”
唐茹道:“蕊蕊,在唐家堡你儘可率性而為,但外面人心險惡,哥哥當年錯在不該讓蕙蕙孤身行走江湖,以至被姚廣孝利用,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我應答道:“我定會以姐姐之事為誡,請哥哥放心。”他點頭笑道:“你自幼極有主見,不似蕙蕙柔弱順從,我對你本來就有信心。”
三日後,秦王來訪之期已至。
唐茹命我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