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唯獨它凌霜盛開,清秀素雅、雋美多姿。
遠遠看見小亭中站立著幾名年輕公子,似乎是在賞花。其中一身白色孝服的正是朱允炆,另一名身著水繡蟒袍朝服之人是曹國公李景隆。另一人端坐在一架焦尾琴前,十指宛如行雲流水撥動琴絃,似乎正是失傳已久的古曲《廣陵散》。我曾經聽過後人根據零散儲存下來的曲譜重新編譯而成的《廣陵散》,雖然曲調相似,但是比起原曲來,相差千里。奏曲之人年紀二十有餘,身著三品服色,眼神專注於琴絃,目不斜視。我從未見過劉璟,但是史載他為人正直,頗有其父之風。聞其琴音已知此人性情剛直,除了劉璟,決不會是別人。
待他一曲停歇,我才從花圃中的小徑走過去,朱允炆和李景隆都已經看見了我。朱允炆抬頭笑道:“你怎麼有空到這裡來?”李景隆看了我一眼,說道:“永嘉郡主,我們又見面了。”
皇室中公認他滿腹經綸,文武全才,年方二十就承襲了父親的國公爵位,少年得志的李景隆身上總是帶著幾許高傲的氣息,就像一隻驕傲的大孔雀。我對他這種自命不凡之人並沒有太多好感。
但他是朱允炆的心腹死黨,又是朱元璋的義孫,我不得不答道:“曹國公你好。”朱允炆有些驚訝,迷惑不解,問他道:“你們也曾經見過面嗎?”李景隆點頭道:“昔日我曾在秦淮河畔巧遇過寧王殿下和郡主。”
朱允炆對我笑道:“他們常在宮裡宮外走動,看來我比他們認識你都要晚。若不是母妃將你帶進宮來,我這輩子就無緣見到你了。”
朱允炆並不追問我為什麼會認識寧王,似乎對我入宮以前的事情已經瞭如指掌。表面不動聲色的朱允炆,暗地裡一定對我做過一番調查。他應該知道我認識的人不僅僅是寧王而已,很多皇子都和我相識。
我從晉王身邊到了燕王身邊,後來又跟著燕王去了北平,在北平城內住過一段時間,還開過一家衣坊,但是像我和寧王一起偶遇李景隆這樣的小事,他似乎並沒有調查到。不知道朱允炆會怎樣猜測我和他這些叔叔們的關係,但是我有一種直覺,仁厚的朱允炆並不會傷害我。
我看向劉璟,說道:“劉大人剛才所彈奏之曲可是《廣陵散》?”
劉璟站起身來,離開琴畔對我行禮,恭聲應答道:“臣劉璟參見永嘉郡主。此曲確是《廣陵散》,只恐有辱郡主清聽。”我來正是為了找他,轉身對朱允炆道:“哥哥,我對此曲有些疑問,想求教於劉大人,卻又擔心哥哥聽了我那些淺顯的問題要笑話我。”
朱允炆會意,笑道:“那你單獨問他,我們先回避一下。”他徑自離開,李景隆看了看我和劉璟,也隨他一起走出小亭。
我和劉璟相對站立於亭中,我直接說道:“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單獨與你談話嗎?”劉璟目視遙遠天際,說道:“郡主一定不是為了琴曲。”我微笑道:“不錯,早已耳聞你飽讀五經,通曉天文地理,我今天正為向你請教令尊那首《金陵賦》而來。”提到《金陵賦》,劉璟的臉上已經出現了吃驚的表情,愕然視我,卻久久沉默不語。
天機茫茫(6)
洪武十六年,胡惟庸在朱元璋面前誣告劉基謀佔王氣之地,圖謀不軌,朱元璋隨即革掉了劉基的俸祿,命令嚴加查辦。洪武十八年,身患重病的劉基面對朱元璋的猜忌和政敵丞相胡惟庸的陷害,決意隱退故里。朱元璋見他去意已決,並不再挽留,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說:“你若能為朕推算大明的江山氣數,朕便準你告病還鄉。你意下如何?”劉基利用梅花易數演算法,屈指算出明清二朝的興亡更替,即興作歌賦一首,是為《金陵賦》。
或許正是這首《金陵賦》徹底斷送了劉基的性命。
史載:“基在京病時,惟庸以醫來,飲其藥,有物積腹中如拳石。
其後中丞塗節首惟庸逆謀,並謂其毒基致死雲。”
似乎劉基之死是胡惟庸在藥中下毒所致,但是劉基通曉醫術,胡惟庸決無可能挾醫投毒謀害到他。此事的罪魁禍首,只可能是金鑾殿中至尊無上的皇帝朱元璋。一個功勳卓著的大臣,在生命的終點時刻,想回到自己的家鄉過幾天清閒日子,卻始終未能如願。
他能推算出幾百年間成千上萬人的未來,卻唯獨算不出他自己的未來。他的死,拉開了朱元璋屠殺功臣的序幕。
劉基、廖永忠、李善長、徐達、李文忠、馮勝、胡惟庸、藍玉……
一個個足以青史留名的傑出人才逐漸在屠刀之下消失,如果不是朱元璋自己親手拔除了這些“棘刺”,導致朱允炆登基之後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