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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他睡得象塊石頭。

“嗨,阿克萊!”

這一聲他倒是聽見了。

“你他媽的怎麼啦?”他說。“我都睡著啦,老天爺!”

“聽著。進寺院有什麼條件?”我問他。我忽然起了進寺院的念頭。“是不是非當天主教徒不可?”

“當然得先當天主教徒。你這雜種,你叫醒我難道就是為了問我這種混帳的問——”“啊,睡你的覺吧,我反正不會進寺院的。象我這樣的運氣,進去以後,大概遇到的僧侶全不會對頭。全都是傻雜種。或者光是雜種。”

我一說這話,老阿克萊就他媽的一下於在床上坐了起來。“聽著,”他說,“我不在乎你說我什麼,或者關於別的什麼,可你要是拿我他媽的宗教取笑,老天爺——”“請放心,”我說。“誰也不會拿你他媽的宗教取笑。”我從愛利的床上起來,向門邊走去,我不想再在那種混帳氣氛裡逗留了。可我在半路上停住腳步,抓起阿克萊的手,裝腔作勢地跟他大握特握。他抽回手去。“這是什麼意思?”他說。

“沒什麼意思。你是那麼個混帳的王子,我只是想向你表示謝意,就是這麼回事,”我說。說的時候聲音還極其誠懇。“你是個了不起的人物,阿克萊孩子,”我說。“你知道嗎?”

“乖孩子。總有一天會有人揍得你——”我甚至沒心思聽他說完。我關上了那混賬的門,走進了廊子。

宿舍裡的人不是已經睡著,就是已經外出或者回家度週末了,所以走廊裡十分、十分靜,十分、十分寂寞。李希和霍夫曼的門外放著一隻考裡諾斯牙膏空盒,我一邊往樓梯邊走,一邊用那隻穿羊皮拖鞋的腳不住地踢那空盒。我本來想到樓下去看看老馬爾。勃裡薩德在幹什麼,可是剎那間我改變了主意。剎那間,我打定了主意怎麼辦,我要他媽的馬上離開潘西——就在當天晚上。我是說不再等到星期三什麼的。我實在不想在這兒呆下去了。我覺得太寂寞太苦悶,因此我打定主意,決計到紐約的旅館裡開一個房間——找一家最便宜的旅館——一直逍遙到星期三。到了星期三,我休息夠了,心情好轉,就動身回家。我盤算我父母大概總要在星期二、三才會接到老綏摩的情,通知我被開除的事。

我不願早回家,我要等他們得到通知、對這事完全消化以後才回去。我不願在他們剛接到通知時就在他們身邊。我母親非常歇斯底里。可是不管什麼事她只要完全消化之後,倒也不難對付。再說,我也需要有個小小的假期。我的神經過於緊張了。確實過於緊張。

嗯,這就是我打定主意要做的。我於是回到屋裡,開亮燈,開始收拾東西。有不少東西我都已收拾好了。老斯特拉德萊塔甚至都沒醒來。我點了支香菸,穿好衣服,動手整理我的兩隻手提皮箱。我只花了兩分鐘。我收拾起東西來速度快得驚人。

收拾行李時,有一件事有點兒叫我難過。我得把我母親剛在幾天前寄給我的那雙嶄新的冰鞋裝起來;這使我心裡難過。我想象得出我母親怎樣到期保爾丁商店裡,向售貨員問了百萬個傻里傻氣的問題——可我這下又給開除了。這使我覺得很傷心。

她把冰鞋買錯了——我要的是跑刀,她給我買了花樣刀——可我照樣覺得傷心。几几乎每次都是這樣,每逢有人送我什麼禮物,到頭來都會讓我覺得傷心。

我收拾停當以後,又數了數錢。我已記不起到底有多少錢,反正數目很不小。我祖母在約莫一個星期前剛給我匯來一筆錢。我的這個祖母使起錢來手頭很闊。她已經老糊塗了——老得不能再老——一年內總要寄給我四次錢,作為生日禮物。可是,儘管我現有的錢數目已經不小,我還怕不夠,生怕有什麼不時之需。所以我走下樓去,喊醒了法萊德里克。伍德魯夫,就是借我打字機的傢伙。我問他肯出多少錢把我的打字機買下來。這傢伙相當有錢,他說他不知道,還說他不怎麼想買。可他最後還是買下來了。這架打字機約莫值九十塊錢,可他只給我二十塊就買下了。他很沒好氣,因為我叫醒了他。

我拿了手提箱什麼的準備動身,還在樓梯口站了一會兒,順著那條混帳走廊望了最後一眼。不知怎的,我幾乎哭了出來。我戴上我那頂紅色獵人帽,照我喜歡的樣子將鴨舌轉到腦後,然後使出了我的全身力氣大聲喊道:“好好睡吧,你們這些窩囊廢!”我敢打賭我把這一層樓的所有雜種全都喊醒了。隨後我就離開了那地方,不知哪個混蛋在樓梯上扔了一地花生皮,我他媽的差點兒摔斷了我的混帳脖子。

第08節

時間太晚,巳叫不到出租汽車,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