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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上人來人往,笑語喧天。一屋子的花團錦簇,香風四溢。

秦氏把戲單子拿來,讓元春點戲。元春先讓賈母點,賈母笑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今天你最大。一家人也不拘什麼禮,你就放寬心,好好樂一天吧。”

元春歷來不愛看戲,便點了兩出賈母喜歡的戲。賈母果然非常高興,興致勃勃地看起戲來。王夫人和邢夫人等也都陪著。

元春借換衣服的時機,拉上秦氏,一起回到賈母后院裡自己的房裡。

一進屋,秦可卿便掉下淚來,道:“你們也好狠心,都不來看我了。是不是嫌我是個不乾淨的女人,不願跟我說話了?鳳姑娘悄悄地走了,跟我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你們就這麼嫌我!”

元春安慰道:“你也太會多心了。你看,要是我們有那個心,我還會拉你來這裡嗎?鳳姐姐回家去,是太太的意思,怕別人說了閒話去。其實過不了兩三月,她就回來了。以後,你們在一起的時日長著呢。倒是我,跟你們在一起的時日就有限得很了。”說到後來,她自己倒有些傷感了。

秦可卿見招起元春的傷心來,很覺過意不去,忙收淚笑道:“說這些幹什麼?今兒個是你的好日子,又是大過年的,可不許傷心。”

“你瞧瞧,這個人可不好笑!自己先傷心,招惹上別人,這時候倒又編排別人了。”元春轉臉向抱琴道。

抱琴不好說什麼,只能跟著笑笑,忙著給元春遞手爐,給她們二人墊腳爐,又掀開旁邊的薰籠蓋子添了一把天竺香。

司棋和侍書用小茶盤各託了一杯茶進來,放在元春和秦可卿面前的小炕桌上。

元春看秦可卿眼中憂鬱,知道她心裡有許多話,便把司棋和侍書支了出去,只留抱琴一個人服侍。然後才道:“這些日子,你還好吧?”

秦可卿苦笑笑道:“也就這麼著了。有些話,本來不方便對你說,畢竟你還是沒出閣的大姑娘,只是我看你素日來說的做的都跟別的閨閣小姐不大一樣,心中是大有丘壑的,所以我想,跟你說說也無妨的。再者,除了你,我也沒人可以說說話。”

“我就知道你心裡裝著太多的苦楚,才拉你來說說話。不然,憋在心裡,是會生病的。無論有什麼話,都可以跟我說說。以後,我不在家了,你就跟她說,她有時還可以給你出出主意,安慰一些。”元春誠懇地說道。

秦可卿不禁又紅了眼圈,道:“幸好在這府裡結識了你們兩個,不然,我這輩子,死了都沒人知道我的心。你也知道,我在那府裡,表面上風光得很,是當家的大少奶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錦衣玉食,別人說起來都羨慕得不得了,可又有誰知道我心裡的苦!”

停一停,才又道:“去年我小產了,後來又沒將養得宜。你知道你珍大哥的性子,我身上還沒大好,他就又來纏。我自從孩子掉了,心就灰了,便也由著他糟蹋去。所以身子著實虧了下來。如今我身上的病也漸漸成了氣候,我自己知道,以後還能和你們說幾次話還不知道呢。婆婆對我倒是極好的。只是那也只是表面的工夫,並不是真心疼愛。她對我好,一來是給你珍大哥看的,二來也的確要我幫著她當這個家,她不認得字,性子也粗疏,當這個家也確實吃力,不能不靠我來撐這個家。你珍大哥倒是真心疼我,只可惜,他也只是嘴上的功夫,天天由人掇弄著尋花問柳,鬥雞打馬,哪有工夫管家裡人的死活呢。”

元春心下慘然,低低地道:“等蓉哥兒大了,就好了,也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了。”

秦可卿搖搖頭,再慘笑了一下,才道:“蓉哥如今也漸漸醒事了,我和你珍大哥的事,他也早就看在眼裡。他很怕他的父親,跟我說話總是客客氣氣,客氣得令人心寒。他有時也討好我,但那也只是想從我這裡支銀子,到外面胡天胡地亂花了去。他跟身邊的丫頭們倒能親近說話,跟我卻從沒一句實話。說起來,我這樣的身份,我自己都覺得見不得人。妻不妻,妾不妾,兒媳婦又不像兒媳婦,真是荒唐到了極點了。只是還得厚著臉皮活在這個世上,讓別人恥笑了去。真不知道,這樣還能熬多久!有時我也想,不如一條綾子掛上,就結果了,什麼煩惱都沒有了。但轉念一想,我死了,孃家裡的人怎麼辦呢?就是死了,這身子,名聲,仍是不乾淨的,我怎麼去見你珠大哥!在九泉下,我該跟他說什麼?所以,我又怕死,我怕大少爺罵我。這比死了還難受呢!”

元春心中也一陣難受,只能道:“你想得也太多了。這不是保養身子的常法。自己的身子得靠自己心疼,誰也代替不了你。我們這幾個人,將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