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元春也是涉世未深,不知厲害。她一個人怎麼能輕易地就出瓊瑤苑呢,那小祥子的小夥伴是未淨身的男子,怎麼能隨便接觸呢?
幸好正是中午,瓊瑤苑守門的小太監見此時苑內並無什麼秀女來,也樂得偷閒,自去吃飯歇息去了。大門虛掩著,沒人看守。
小祥子悄悄推了門,讓元春出去,然後又掩上門。
兩個人一路上遮遮掩掩往御花園而來。路上也沒有巡查的侍衛,想來也都去吃飯了吧。
御花園門口並無人看守,想必也是吃飯去了。兩人便大搖大擺地進去了。
園子裡也無人,只聽見鳥兒的鳴叫聲,繁花似錦,蝶舞翩躚。
元春感嘆道:“皇家的氣派果然不同。我們家的園子也算大的了,花草也算奇異的了,只同這裡比起來,那又是千差萬別的了。”
小祥子得意地道:“這園子看久了,也便沒什麼奇特的了。我們這幾年,不說天天看,也算是隔三岔五便要到這園子裡來當差。依小的看來,這麼大一片地,若是種糧食,倒還能養活千兒八百的人,只種這些無用的花花草草,倒真是可惜浪費了。”
元春笑道;“照你這麼說來,所有的地都來種糧食,天下就沒有奢侈浪費了。那便也沒有了飢寒凍餒,也就沒有了爭鬥。只可惜,那也只是一種美好的願望罷了。有錢的人窮奢極欲,沒錢的人賣兒賣女,天下永遠都有不公平的一面,也永遠都有爭鬥的。”說完,不禁長長嘆息了一聲。
小祥子道:“小姐竟然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比多少人看得都明白。小姐也算是幫著窮人說話了。只是這世道,也不是我們都能做得了主的。”
兩人都又向前走去,穿孔拂柳,來到荷花池邊。
一出花陰,赫然便看見一個青年男子坐在池邊的石凳上。
元春退身不及,那男子聽到響動已轉過頭來。
“啊”
“你……”
兩人都驚得同時輕呼一聲,也都同時石化。
原來,那男子正是小北靜王爺水溶。
水溶的父親老北靜王於上年不幸病故了,水溶襲了父親的爵位。賈家還去送禮弔唁過的。元春聽說後,也還思及過水溶,只是再不能見面,也便強自按下,不再想起。
如今一看,那水溶身量已高,長成了大人了。英俊的面容也變得有些初見稜角了,添了不少男子漢的氣概,眼神也更深沉了。那眼裡,見了元春後,便多了無數的情意,如旁邊那一汪春水,似要將人溶化。
元春的心陡然狂跳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這麼些年,她從來就是從容自若,淡定如菊的,可見了水溶,那一切的鎮定和淡然都化成了雲煙,毫無蹤影。
水溶也沒想到在這裡見著元春。
他本是奉旨進宮來探望四姐水月兒的。
水月兒求了皇帝,召自己弟弟進宮來,一來是幾月不見,想看一看他。二來是宮裡新進了秀女,待皇上和皇太后親選了後,在餘下的佳麗中給自己弟弟也物色一個可人兒,也了一了父親老北靜王臨死前的一番心願。
只是水溶自三年前見了元春之後,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就是她,閉上眼夢見的是她,睜開眼,水面樹後廊角都是她的影子,揮之不去,如影隨行。家裡老王妃也張羅給他物色一些朝中官員家的小姐,但水溶都婉言謝絕了。老太妃還以為是水溶眼界太高,便託了宮裡的水月兒,讓她幫著物色人選。
水溶如何不知母親和姐姐的安排?只是聖旨難違,只得進宮來,也算是開開眼界吧。
剛陪了水月兒吃了午飯,水月兒是一定要睡中覺的。也安排了水溶的下處。
水溶從水月兒的口中也知道賈元春今年參加大選,又是皇帝姐夫親自選定了的,心中痠痛,如何還能安睡?心中氣悶,便隻身到御花園裡來散散心。園子裡悄無一人,他一個人坐在水邊,心裡想著元春的美麗面容,沉浸在自己無望的苦戀之中。
誰想到,他正想著元春,那心上的人兒竟真的就來到他的面前了。
在他眼裡,元春也是長高了不少,披著雪青色的杭緞披風,婷婷嫋嫋,如天仙下凡;面龐俏麗光潔,如春花,如秋月;眼眸如星,卻又隱愁含情。那眼底的情意,如醇酒香醪,讓水溶的心不禁深深地沉醉、沉淪……
兩人就這樣呆望著。
小祥子一看,便知這兩人是舊相識,知趣地遠遠閃在一邊,把風看人。
兩人對望著,良久無言。
半晌,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