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夢》裡的人,不是《鏡花緣》裡的人。”
這使聶紺弩頗感意外,他不知道蕭紅會是《紅樓夢》裡的誰?
蕭紅解釋說:“我是《紅樓夢》裡的那個痴丫頭。”
紅樓夢中人發痴的女子多矣,林黛玉?蕭紅敏感似之,才氣近之。尤三姐?蕭紅有時剛烈近之。妙玉麼?蕭紅不是絕塵的人。但蕭紅卻說她是《紅樓夢》裡的痴丫頭香菱,像香菱在夢裡也做詩一樣,也是在夢裡寫文章來的。其實,蕭紅的命運最像香菱,不是作詩的香菱,是在男人面前煎之熬之的香菱。
“根並荷花一莖香,平生蓬際實堪傷。自古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這是紅樓裡對香菱悲慘命運的判詞。從小被人販子拐走,後被貪淫好色的薛蟠霸佔為妾。集奴才和*於一身,白天要侍候主子的衣食起居,晚上要滿足主子的*。稍有不順,便拳打腳踢,甚至被毒打致死是“家常事”。
香菱最大的特點便是“呆”,對於薛蟠的打罵,她毫無怨言;對夏金桂的毒害,她逆來順受,叫人心生悲憫和哀痛!
在男人為主的空間裡,特立獨行的蕭紅也有很多的無奈。曾有一份資料,說蕭紅和蕭軍總是“一前一後地走著,蕭軍在前大踏步地走,蕭紅在後邊跟著,很少見到他們並排走”。葛浩文在蕭紅傳記中說,在“二蕭”的關係中,蕭紅是個“被保護的孩子、管家以及什麼都做的雜工”,她做了多年蕭軍的“傭人、姘婦、密友以及出氣包”。話雖憤激,但我們卻看到一個寫詩外的香菱。
有一次,朋友看到蕭紅眼睛和額頭間的青腫。
蕭紅掩飾說:“我自己不加小心,昨天跌傷了!”這時,坐在蕭紅一旁的蕭軍卻說:“什麼跌傷的,別不要臉了!是我昨天喝了酒,打的。”
而她和端木的關係呢?似乎更不好理解。端木蕻良,藝術家風度,拖著長頭髮。入晚便睡,中午十二點起床,吃過飯,還要睡一大覺。而蕭紅,在炎陽下跑東跑西的是她,在不平的山城中走上走下拜訪朋友的也是她,燒飯做衣裳是她,早晨因為端木蕻良沒有起來,拖著餓肚子等候的也是她。還有一次,端木蕻良把一個四川潑辣的女傭人打了,去調解接洽的也是她。又要到鎮公所回話,又要到醫院驗傷,又要賠錢,這些有瑣碎有麻煩的事都是她一個人奔走,端木蕻良一直把門關得緊緊的。正如蕭紅本人所說的:“好像打人的是我不是他!”
這就是蕭紅,在日子裡毀損的蕭紅。從家鄉的呼蘭河到哈爾濱、北京、青島、上海、日本東京、武漢、臨汾、西安、重慶、香港等等,蕭紅長期處於一種顛沛流離的狀態中,面對戰亂、孤獨、受傷、各種陷阱、無法識別的危險以及風風雨雨,她一直在遷徙。大部分的日子,她缺吃少穿,生活貧困。她“面色蒼白,一望而知是貧血的樣子”,才二十幾歲就有“花白頭髮”了。許廣平說蕭紅時常頭痛,還有一種宿疾:“每個月經常有一次肚子痛,痛起來好幾天不能起床,好像生大病一樣。”
蕭紅懷著蕭軍的孩子與端木蕻良結婚時,一些朋友因此頗多異議和譴責,他們質問蕭紅:“你不能一個人獨立地生活嗎?”因為堅強,所以無力。從父親那裡逃出,卻逃不出自己情感的囚禁。一次,蕭紅與端木蕻良去看望曹靖華,曹靖華注意到端木蕻良的原稿上卻是蕭紅的字跡,便問蕭紅:。 最好的txt下載網
臨終的眼:蕭紅(7)
“為什麼像是你的字呢?”
“我抄的……”蕭紅說。
“你不能給他抄稿子!他怎麼能讓你給他抄稿子呢?不能再這樣。”曹靖華先生坦率地說。
這是為蕭紅惋惜,因為誰都知道,端木蕻良與蕭紅的藝術才華,是不能同日而語的。這就是真實,因為真實,我心裡有一種想哭的悲憤。生存用這種方式懲罰這個小小弱弱對愛的依附嗎?
沒有兄弟姐妹的親情,沒有了父親的依靠,蕭紅多麼渴望有可依可憩的男人的臂膀,相托一生。愛是女人的宗教?尤其對於蕭紅這樣對情感渴求大於物質渴求的女子。
她曾經以為已經找到,這個人是蕭軍。
“三郎,我們分手吧。”這是他們一起生活了五年後蕭紅對蕭軍說的一句愛情結束語。
這個時候,她的愛情無疑是受到自己的質疑,連自己也不敢接受和承受了。
一九三八年五月,蕭紅在武漢與端木蕻良舉行婚禮。當胡風提議讓新娘新郎談談戀愛經過時,蕭紅說:“張兄,掏肝剖肺地說,我和端木蕻良沒有什麼羅曼蒂克的戀愛歷史。是我在決定同三郎永遠分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