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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觀者其實也很難做到無動於衷,於是也會選擇某種程度的主動承擔。而書寫,絕對可以算是其中的一種,乃至於是比較不錯的一種。

所以說回耿立的文字,至多說是用“個人記憶”去述史、還原歷史,即在最大限度的基於史實的基礎上寫作而成。自然,作者會有情感上的判斷和傾斜。畢竟,現在誰還敢說自己是在真實的見證歷史?——關於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

畢竟,沒有人有資格、有能力把所有的細節見證的確鑿無疑,所以只要是在見證的同時,把“真實”的道義原則放在第一位,即可。而這一點,耿立顯然做到了。

但是問題是,真實的,不一定是美的,甚至往往是不美的。所以“真實“見證的話,往往是冷酷無情。當然,冷酷無情也有冷酷無情的意義。而耿立文字的弔詭也正在於此——便是這種冷酷無情反而叫他別具情懷,是一種比單純的同情心更公平、更敬慕、更肅重的東西。因此,剝皮見骨,單是“官能”上,就叫人有一種酣暢淋漓。

而這種剝皮見骨與酣暢淋漓,又構成了文字上另外一個層面的弔詭。因為很多文字剝皮見骨,官能上叫人排斥。但是越排斥,越發現自己離這種文字,和文字後面的內容越加接近。因為本質上來講,我們排斥的東西,正是我們要告別的東西。而我們告別任何東西,都首先要搞清楚這樣東西和過去的關係。而在這個過程之中,事情的始末總會剝絲抽繭的明確起來。

所以說回耿立散文的一個大的思路:就是人對待過去的嚴重傷害,要依靠的是什麼?遮蔽還是記憶?但,與其遮蔽、強迫遮蔽,不如去記憶,然後去寬恕。因為被遮蔽的,可以不再計較,但是沒有理由不知道。畢竟任何對歷史的隨意打扮,都是不能承受的歷史之重。

趙登禹將軍的菊刀(1)

我寓居的這座小城史書上稱為曹州府,隋唐以降,這裡予人的印記是:隨處都是高一頭、闊一臂、橫眉豎目的響馬。清人寫有一本書《地理辨惑》,在世間聲色頗著。書以答問的形式解釋這片硬氣的土地:大凡名都巨邑風水之區,一要城池得地,二要宮署合宜,三要文廟合武,四要書院培養英才,五要土著人士立志向學,再有醇儒指教,自然人文蔚起矣。這些曹州都不具備,於是“曹州人,多響馬”一說就風行矣。

我總以為,在朝廷不義的時候,響馬也許是悲壯的正道,他們代表著另一種公正,即使最後魚死網破,斧鉞臨頸,也絕不尿灑襠裡。為了諾言可以捐棄生命,為了名譽可以飲刀求快,但現在這種品性和血性越來越稀薄了。

在暮色蒼茫中領略曹州的參差老屋,柿樹虯龍,於古巷逡巡駐足,就想觸控一下響馬的血脈,但也總感到多的是蟊賊,少的是那種國家危亡之際挺身而鬥,視國恥為不可容忍,把對民族和家國的挑釁侮辱看作自己私人的不堪與恥辱,然後以一腔沸血澆灌相抵的大豪邁。

是真的沒有,還是歷史遮蔽不彰?直到我翻開抗戰史,他的名字便一次次地撞擊我、撕扯我、轟擊我、癱瘓我。那是一個雄武的形象,一米九的身量,曾如武松一般用手擊殺老虎的曹州人;他是使“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歌曲唱響天穹的人,他的身上煥漫著古之名將忠勇義誠之氣,而內有不忍之心的根基,這個每次母親臉色不好,跪在母親面前俯首帖耳的漢子,這個在戰場上操著一口濃重的曹州方言的曹州人。

這是趙登禹。

在秋日的午後,我終於走到小城郊區西北十里的地方,探訪將軍的遺蹟。在目前爭奪名人的時代,將軍的舊居也一定熱熱鬧鬧吧。然而看到的是連廢墟也談不上的一片空地,無言地在四周屋脊圍攏下,顯得空曠。有個耳朵不好的老人告訴我,沒有了,一切沒有了,連一個柴火棒一個瓦片也沒留下。將軍的舊居先是附近幾個村莊的孩子如麻雀般嘰喳讀書之所,後來“*”,千里之外的北京忙著把將軍的墳墓掘開,骨殖拋撒,將軍家鄉卻忙著把將軍舊居的磚瓦梁木拆下,哄搶一空。

這是一片空地,只有一圈土牆圍著,土牆邊上有*強茂地開,我跳進牆裡,用自己的體溫親自感受一下曾迴響過將軍腳步和吶喊的土地。當年趙登禹將軍在這裡的曙色中,透著四周的雞叫起舞。今天我站在這裡,似乎仍能聽到那大刀旋舞的回聲。

“沒有了,都拆光了。”耳聾的老人連連搖頭,唏噓不已。

還好,在這空地裡,還有著*叢顯露著生命,面對漸漸下墜的夕陽,我好一陣發呆。曹州這苦寒的黃壤上有兩種花在世間非常知名,春天的時候,渾厚的平原多被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