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聲說:“您也到倉庫裡邊躲著吧……”
掌櫃的低聲喝道:“快去!”
就在這時,外邊穿來喊聲:“報告中隊長,大隊長命令,前邊攻打派出所的弟兄死傷太嚴重,要你們趕緊立刻前去支援!”
又聽見臭劣咕說:“媽的!走!走!回頭再來……”
一陣亂烘烘地腳步聲,臭劣咕一夥子人跑向北面去了。
掌櫃的聽外邊沒了動靜,長出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已經嚇出一身汗了,便衝陸雄飛說:“你聽見了?臭劣咕原先可是你的鐵哥們兒!為了搶東西,差一點他就要帶人殺進來了!嚇死我了!”
陸雄飛臉上漲紅,剛才臭劣咕的那一番話叫他確實是很沒面子,可他還是強撐著氣地說:“你們也聽見了,那些弟兄還是把我當大哥嘛,沒一個敢跟臭劣咕殺進來的……臭劣咕狗孃養的,早晚我要親手宰了他!”
遠處又響起密密麻麻的槍聲,不過聲響小多了,大概是派出所那邊打得難解難分。只聽見街上有人在痛苦地呻吟。
我從門板縫朝外望去,只見街道上倒著三四個已經炸死的保安隊和警察,月光下能見著滿地都是黑呼呼的血。一箇中了炮彈但還在喘氣兒的警察正疼得滿地打滾。
我對掌櫃的說:“掌櫃的,您瞧,那個警察還有救呢,咱們要不要管呀?”
掌櫃的還沒言語,陸雄飛就扯住我說:“你找病呀?!叫便衣隊瞧見了,不就惹火燒身了?!”
見掌櫃的沒吭聲,我只好不在吭聲。聽著門外痛苦地哎喲聲,真像是有把刀子割著心。
掌櫃的也聽不下去,難受地捂著耳朵。
這時,璞翠匆匆走了進來。
掌櫃的忙問:“誰讓你出來的?”
璞翠說:“是老太太要我來問,外邊的仗打完了沒有?要是打完了她想上樓歇著。”
掌櫃的趕緊往後院奔去,準備到倉庫裡邊穩住老太太,沒想到,進到後院就瞧見老太太已經走出了倉庫,掌櫃的忙攔住:“娘,您這是?”
老太太說:“在那裡邊憋囚得慌,我還是上樓躺著去。”
掌櫃的央求道:“娘,這會兒可不敢上樓呀,剛才日本人的炮彈還在轟轟地打呢。”
老太太說:“他打他們的,反正我耳朵又聽不見……”
掌櫃的說:“哎喲,那炮彈可是沒長眼睛的,您還是在倉庫裡邊將就將就吧,待天亮了我就把您和疊玉她們都送到英租界裡邊去躲躲……”
璞翠忙拉住我說:“外邊還在打仗呀,萬一叫槍子兒碰著了……”
我在她的臉上摸著說:“寶貝兒,沒事兒的,我走城裡的小道兒。”
璞翠焦急地說:“怎麼叫沒事兒呀?你要是萬一出了事兒,我可怎麼辦?”
我瞪她說:“烏鴉嘴,念點吉利的不成嗎?”
見我還要往外走,璞翠扯住我的衣裳:“我不叫你去!”
我說:“哎喲!掌櫃的叫我去把懷玉找回來,我能不去嗎?”
璞翠哼哼道:“別拿掌櫃的說事兒,還不是你惦記著二小姐,擔著性命也要去見她。”
我氣惱地說:“嗨,你瞎裹什麼亂呀?!”
我不在跟她理論,就出了院門。
璞翠在後面連聲叫我小心。
我按照掌櫃的的叮囑,專門找城裡的小窄巷子鑽,一直溜到了西南角,出了城廂,繞道到西廣開,再往東去來到南開中學。還沒進南開中學的院子,就聽見裡邊吵吵嚷嚷成一片,再進了院子我就瞧傻了,只見這裡邊地上到處都是受傷的保安隊員、警察和老百姓,許多醫生和護士圍著受傷的人包紮的包紮,縫針的縫針。一些學生也在跟著一邊忙活著。大門外時不時又抬著淌著血的人進來,正眼瞧了就得眼暈。
我攔住一個學生問打聽懷玉在哪兒。那學生指指前邊一個臨時搭建的救護帳篷說,趙懷玉在那裡邊幫忙呢。我趕緊奔到帳篷裡邊,走近了才看清楚在這兒躺著的都是受重傷的人,懷玉就跪在地上正給一個大腿上受傷的警察包紮,她包紮的動作很是利索,活像是個專門幹這一行的護士。已經包紮了厚厚的紗布,那血還是浸了出來。受傷的警察疼痛地不住叫喚,兩條退拼命地踢蹬著,一邊大罵操日本人的娘。
懷玉頭也沒扭就衝我喊:“哎,別幹看著呀,快按住他的腿!”
我趕緊按住將那警察的兩條腿。
懷玉麻利地將綁帶綁在那警察的傷口處,她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