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而入便見雲氏面朝著大開的窗門,怔怔地望著窗外出神。
她微微蹙眉,走過去輕輕將窗門掩上,才來到她的身邊坐下,放柔聲音道,“此處風大,嬸子病剛好,還需多注意些。”
雲氏緩緩轉過頭來,迎上她關切的目光,良久,才發出若有似無的一聲嘆息,隨後拉著她坐到自己身邊,“這些日子難為你了。”
喬英淇抿嘴笑笑,“這並不算什麼,嬸子可用過了午膳?若尚未用,我命人去準備準備。”
“不忙,我已經用過了,就是覺得有些乏。對了,均兒何時才能回來?”
“約莫半個月左右便能到了,您若覺得乏,不如先歇息片刻?”喬英淇也感覺她臉上似有倦意,遂建議道。
雲氏點點頭,翕眼疲憊地靠在榻上,直到門被人開啟又合上的聲音在屋裡響起,她才緩緩睜開眼睛,怔怔出神——
“我只是想來看看,當年父親到底是為了什麼樣的女子才沒有回去尋母親與我。”
“柳?你竟連自己兒子的親生父親姓什麼都不知道,還是說當年父親根本沒有告訴過你,他的真正身份?”
“你放心,我沒想怎樣,更不用擔心我會對你兒子怎樣,甚至,若可以,我寧願從不曾知曉你們的存在。”
……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低低地嘆息一聲,心裡百味陳雜。
唯一讓她感到慶幸的,便是他還好好地活著,也終於奪回了屬於他的一切,雖然如今陪在他身邊的不是她,未來只怕也不會是她,但知他安好,便是天各一方也是無礙的,這樣的結局,答應嫁他前不就有了心理準備了麼?
今日出現的這名女子,她應該可以相信她只是單純地想來見見自己的吧?她真的不會影響到她的均兒吧?
對方既已知道兒子的存在,那他呢?可也知道了?若知道,心裡又是怎樣打算的?他可有見到他們的均兒?她的均兒是那樣的出色,他必是會很喜歡的吧?當年他曾說過,希望自己能為他生個兒子的。
腦子裡越來越混亂,種種畫面齊齊浮於腦海。一會是初見他時的狼狽,一會是甫成婚時的甜蜜,一會是夜深人靜時他的繾綣柔情,最終,所有的一切定格在她隱於樹後,含淚凝望他越行越遠的背影……
“夫君……”呢喃般的細語從唇間逸出,一滴晶瑩的淚珠滑落頰畔,很快便隱入被衾中不見蹤跡。
***
“怎會又病了呢?明明前些日不是已經好了麼?”收到了小尼姑鏡慧傳來的訊息,知道雲氏又再病倒,喬英淇眉間憂慮更甚。
雖然大夫也說過雲氏這是陳年舊疾,難以根治,只能好生調養著,或能多活幾年。可她卻不知她的病情會如此的反反覆覆。
尤其是自得知大軍凱旋後,她明明精神已經好了許多,為何一夜之間又再犯起了病?她又不由想起那日在路上遇到雲氏的那一幕,心中暗自思忖,莫非那日發生了什麼事,才使得她那般神思恍惚?
她無奈地嘆息一聲,病中最忌憂思過慮,她這樣多思多慮,病又怎能好得快?
見喬英淇不厭其煩地親自過來照顧自己,雲氏又是感動又是過意不去,這幾年日子雖比以往安穩了不少,不用四處奔波,更不用有一頓沒一頓地熬,可她卻知道自己的底子已是徹底垮掉了,能撐到今日,不過是放心不下兒子。
如今有人重又翻起她的過去,那些埋藏於心底的美好,活生生被人揪出來潑上重重的一抹汙漬,使得她一下子便懵了,像是一直支撐著她的那根柱子轟然倒塌,整個人便倒了下來。
喬英淇輕吹了吹湯勺上的藥,感覺溫度稍退,才將它送到雲氏嘴邊,看著她嚥了下去才又舀起另一勺。
“大軍已經到了陶山鎮境內,早則三日,晚則五日便到抵達錦城,嬸子好生養病,將自己養得好好的,柳校尉……柳將軍才能放心啊!”她一面掏出帕子拭去雲氏嘴角殘留的藥漬,一面柔聲道。
“果真?那可太好了!”雲氏眼睛一亮,那喜悅的閃閃眸光,為她稍顯蒼白的臉色增添了幾分神采。
“果真!”喬英淇朝她用力點頭保證,見她滿臉欣喜,這才微微笑著端著空碗離開。
到大軍凱旋那日,喬英淇一早便陪著喬夫人及譚氏妯娌兩人等候在正院,只待侄兒們歸來的身影。一直到了將近午膳的時辰,喬晉延及喬晉遠兄弟二人才跟在祖父喬正林及各自父親的身後,出現在正院。
剎時間,正院裡自又是一番喜極而泣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