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藥片呢?”
“藥片嘛,方便。”
“那為什麼以前不用?”
江醫生得忍住不抬眼看花鬼主人'音欸——編者注,下同'小姐你很愛問吔,把四分之一不到的藥片塞入小貓喉嚨,合上貓嘴藥即利落進肚。
“這樣就好了?”
“好了。”
“不用再打了?”
“不用。”
“這倒真的很方便。”
江醫生臥蠶眉,丹鳳眼,滿頭亂髮全攏到腦後扎一把馬尾。從來,他得忍住不介入顧客,因此他把眼簾放下,目光銜在簾間。因此他似瞑非瞑,如笑未笑,壇座裡一位拈花人。
舞臺上有紅堂堂的關雲長,一樣是垂目掩簾不能睜眼,說是關公睜眼,就要殺人了。
不敢睜眼的,這世上至少還有一人,馬市長。
從遠方來看,遠到,這麼說吧,第二個千禧年的時候,有一群亞熱帶居民,住在太平洋靠近亞洲大陸的一個島上,島小得星砂般幾乎不存在,傳說中的名字叫美麗之島。
馬市長是美麗島上北方之都的民選市長,他對市民的首要貢獻是,他長得太帥了。
這是莫大福祉。對照同時存在的南方之都市長,當選時曾引起市民哀嚎:“哇靠他的蛤蟆大嘴我們要看四年!死了死了。”
由於這些市長和高層,老是佔據著最多的亮相發言空間,若尚未看到他們有什麼建樹之前,起碼,他們先不要造成視覺公害。有民眾好端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只能好悲苦叫:“我招誰惹誰了大早起床給我看一坨屎。”
報紙上是他們,調頻裡是他們,開啟電視是他們,轉個臺也是他們,除非變聾變瞎,都是他們。
原來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神鬼不覺的,美麗島已演化成一座綜藝島。島上一切一切,一切綜藝化。
率先被綜藝化天擇掉的首長是,阿舍先生。文雅,和平,吟哦的阿舍先生,宜於品茗之間無聲勝有聲,一旦曝光,其優勢全成為不可饒恕的過錯。他有很多朋友,卻無半個群眾。他勉為其難被簇擁著走入群眾的時候,很像一名遭羈押的嫌犯。他的公共肢體語言,不協調到不合人體力學的地步。他在群眾裡頭跟這個人握手,眼睛望向下一個,而微笑拋給第三個,讓每個跟他握手的人覺得他不如不握好。
會握手,會把眼睛集中於被握者臉上的首長,存活了下來。
握手之翹楚,“左派”的握手。強有力,打破階級和隔膜,兄弟愛的,照膽照心。能夠的話,佐以凝定眼睛,令被握者感到與握者間是一對一無二的。難度太高了,從一張臉到另一張臉,不斷變換焦距的結果,極易造成亂視或鬥雞眼,非天賦異稟不能為之。
綜藝島上,新品種首長們天生具備握手功,注目功,攝影機一出現,他們就調門拉高立刻駭起來。無需前奏或藥物,他們是天然駭。故而與阿舍先生正好相反,約書亞先生只有群眾,沒有朋友。他之依賴群眾,以至於酗。酗群眾,酗攝影機,酗媒體。
酗者的眼睛,一如所有喝醉的人總是大聲宣稱他沒有醉他非常清楚。當然除了他本人,每個人都知道,他已經醉到茫醉到不行了。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菩薩低眉(4)
故而存活下來的首長物種中,仔細考察,馬市長的眼睛是關上的。初步研判,因為帥,他不能開啟眼睛。一開啟,就會放電。為免電著群眾,以及自群眾迴向回來的電擊到自己,馬市長將眼睛偽裝成淡漠無神的三白眼即豬眼,形成了絕緣體,防護罩。
這種偽裝,只有女性同胞能夠分辨出來。誰放電,誰不放電。誰放電卻放電失敗,誰好想好想放電但放電不出。馬市長不放電,有本錢放電而不放電,他把自己從一個會被女性競逐的男性角色立即換位為中性。一個被女人所追獵的男人,變做了一個姊姊妹妹們的好兄弟,媽媽阿姨們的大男孩。那時,他綜藝十足地站在垃圾車上收取市民的計費垃圾袋扔進車裡,照片刊於報紙頭條,姊妹媽姨們看著,好寵歡:“帥啊,倒個垃圾也這麼帥。”
那時,馬市長的不可能任務,不但垃圾分類而且要垃圾付費,靠著姊妹媽姨們悅然從之的軟力之助,在綜藝島上或擔憂、或質疑、或吃味其搶走媒體焦點的一片看壞下,一如湯姆?克魯斯那樣帥斃了的達到目標。
那時臺北實行垃圾分類,然而前出版社社長仍堅持把紙張回收留給收廢紙的跛腳人。這樣,便還有一對低眉垂目人,跛漢與前社長。
銀碗盛雪,前社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