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傷春夢我傷心
離別在眼前
回頭望伶仃形和影
把諾言肢解
句句碎屑
把柔情肢解
片片含血
我用淚畫成了
你笑容的輪廓
這一年
飛絮飄落
風呼呼地吹著,海浪依然轟鳴,陽光卻照拂不到趙應承的影子。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黑髮散落如叢,凌亂地吹拂過蒼白臉頰,衣衫上已沒有一絲完好之處,刀割劍戳般破碎成縷,在風中襤褸地抖動。
“楊晚,累了嗎?”他的下頜緊斂,眉目仍是開闊,嘴唇上鮮血淋漓,“我不過去,但是你別走,就當我奢求一次,多陪我一會兒吧。”
宇文小白雪面酡紅,雙眸微慍,有些氣喘吁吁:“趙世子,你真是怪人,不放我走,打你又不還手。”
趙應承悽慘一笑,默默地看著她,散發拂落些陰翳簇在眉尖眼底。他顫巍巍地伸出手,語聲低啞:“我的最後一點機會,我當然要珍惜,楊晚,你看哪!”
手指指向身後白雲藍天、萬丈金光的太陽:“還有兩個時辰,太陽就下山了,明天就全都不一樣了。”
宇文小白咬咬嘴唇,抓住了白蓮盛開的衣襟:“你看起來真的很難受,但是小白無意令你如此……我很害怕,我真的要走了。”轉身又欲離去,白色衫子獵獵飛舞。
趙應承的手指萎靡垂下,“呵呵”輕笑起來,身子搖晃不停,他冰冰涼涼笑了許久,一掌一掌地擊在身畔岩石上,仿似擊節應和,一如林中難訴的知音:“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
語聲悽慘,悠悠轉向天外,是不同於曼聲而歌的韻味,直至“參”“商”二字時,顫抖乾澀鉗住了咽喉。
宇文小白斂了斂衣袖,一邊朝前走,一邊好奇地回頭。趙應承側臨海水,襤褸的衣衫迎風飛揚,青布如絲,黑髮亂舞,煙霧般瀰漫包裹他的身子:“二月十九夜,寅時,傳聞有一個人,身受一絕索凌虐之苦,步行千里行至鳳鳴軍營,衣衫盡褸四肢盡傷……”
趙應承揚起手掌,掌中帶血擊向了石面,乾啞道:“楊晚啊楊晚,可恨趙應承現在才懂你的痛。”
他疲憊地靠著石塊,身子軟滑滑地倒向石徑。眼淚如同貧瘠的小河,終究悄無聲息地流淌,沒有波瀾壯闊,沒有潺潺有聲,只是蒼白孱弱地流淌。
宇文小白轉過頭,眸裡的神色宛如散開的煙花,迷茫而脆弱。
趙應承絕望地仰天倒地,黑悽悽的髮絲、乾裂的嘴唇兀自在風中顫抖,四肢一動不動。
“楊晚!”他的嘶叫合著海的轟鳴,滾滾回蕩在斷崖上空,“白晝交割,參商永隔……楊晚……楊晚,我只求見你最後一眼!”
宇文小白腳步一滯,爾後斂著衫子,慢慢地走開了。
海潮咆哮如雷,仿似聲聲爆竹直衝雲霄。海浪如千軍萬馬,雷鳴般嘶吼在風中。
小白走了幾步,身後傳來一句撕心裂肺的呼喚:“楊晚!楊晚!楊朝欠你的痛,趙應承割肉剔骨來還!”
海風呼嘯而過,帶走了唯一的白色光亮。
銀色矛戟亮白如星,直攢天空。鋒刃下一張張冷若冰霜的臉,一具具雷打不動的身軀。衛士們看到了趙世子痛苦的一切,但無主人開口,眾人均不敢放行宇文小白。
“讓開。”身後密林處傳來一句冷漠的聲音,列隊之人齊齊回頭。
冷雙成冷瞳緋紅,面色蒼白,微亮的光芒透過樹枝散落周身,自帶冷漠凜然的威儀。
她的身軀挺拔如楊,筆直佇立:“放開她,讓她過來。”
“雙成!”宇文小白哇的大聲哭了出來,她猛地衝出護衛的包圍,緊緊抱住了冷雙成的身子,“雙成,雙成,你為什麼現在才來啊?你不知道我多麼害怕啊!那人一接近我,我腦子裡混亂一片,你為什麼現在才來啊?”
“相信我,我們也很混亂,也很害怕。”冷雙成伸出袖子,替宇文小白擦擦臉,軟聲哄道:“你先回行轅等我,不要哭了……這麼多人看著,別像個孩子……我馬上回來陪你。”
冷雙成撥了一千人護送宇文小白回行轅,吩咐另一千人留守原地,自身朝趙應承緩緩走去。
趙應承眼神空茫,仰天無聲哭泣,風吹不干他的淚痕,一條一條順著眼瞼臉龐蜿蜒成河。
陽光赤熾,萬物綻放噴薄傲天的生機,惟獨地上之人看不見任何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