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定下心來,雖然仍舊恐懼,卻不得不再次整軍。
再次攻擊之時。金人便散開,最初時只是自西牆,這次繞到北牆與南牆,三面同時攻擊。數萬人同時擁上,人與人之間相隔距離也儘可能拉開,避免被宋人火炮一次射擊便轟倒一片。
秦大石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顯而易見,金人是學乖了。
不過這一套也在秦大石意料之中,當火炮的恐嚇作用不再是那麼強大時。決定勝負的,還將是刀槍。
直到目前為止,金人的攻擊都很弱,弱到秦大石懷疑他們單純是送死的地步。他沉吟了會兒,沒有下令往壕溝中放油,而是選擇繼續等待。當金人冒著炮火靠近城牆之後,秦大石下令道:“弓箭!”
弓弩原本是宋軍之所長,在有了火炮之後,弓弩從過去唯一的遠端兵種變成了遠端輔助兵種。受重視程度直線下降,但是在忠衛軍和禁軍中,還是保持著一定規模地弓弩手。夜色之中,弓弩手射擊不能及遠,只是在六十步內才有殺傷力,金人雖然武備不齊,但用門板或鍋蓋充當的盾牌還是有的,故此弓箭造成地殺傷力仍是有限。這些金人為身後督戰隊所逼迫,念及家中親族。一個個豁了性命。拼盡全力向城下靠了過來,僅是片刻之一。十餘具雲梯便搭在防備相對薄弱的南城牆上。
夜戰原本對營養不良、夜間視物不清的金人來說是極不利的,不過他們人多,四處的篝火又盛,而雪地本身又能反光,故此竟然不大受夜色的影響。雲梯搭上城牆之後,金人一片歡呼,紛紛向這十餘具雲梯聚了過來。
秦大石冷笑了一聲,再次舉起一面小旗,隨著這一動作,大盆大盆的滾油被端上了城頭。
這只是以備萬一而用,事實上,這些滾油幾乎沒有派上用場,那些笨拙的金兵開始攀爬雲梯時,從城垛處伸出的撐叉便將雲梯一架架推翻。青龍堡並不高,但摔下去地滋味同樣不好受,更何況城頭的箭矢還在不停地向下亂射,金人靠上城牆的興奮,很快就變成了絕望的哀嚎,慘重的傷亡之下,他們再次選擇了退卻。
“沒有收兵的意思啊……”
秦大石並未因此感覺到輕鬆,金人今天的奇怪攻擊,讓他始終懷疑金人背後在玩著什麼陰謀,而且,按常理說,夜間攻城主要是佔一個出其不意,在青龍堡內有充足準備的情形之下,金將應該選擇退回,等天明再戰才是,畢竟夜幕對於城頭的宋人影響遠不如對城下地金人大。可是連線著兩次攻擊受挫,金人卻還是不準備收兵,相反,這一撥金兵退卻後,金人在城下點起了更多的火堆,火堆之間是無數星星點點的火把,乍一看下去,金人的人數只怕要在十萬以上。
段由在城下呆呆地望著這座並不顯得高大的城池,心中除了恐懼還是恐懼。他劇烈地喘著氣,方才好不容易才從城下逃了回來,身上雖然多了無數擦傷的傷口,至少還沒有什麼致命傷,比起將性命丟在城下的同伴來說,他要幸運得多了。
“不得退過火線,不得退過火線,違格殺勿論,全家屠絕!違格殺勿論。全家屠絕!”
督戰隊淒厲兇殘的喊聲不帶絲毫憐憫,段由回過頭,看了看自己身前由火把組成的火線,瑟瑟地向後縮了縮,使自己儘可能離這條線遠些。他不想好不容易從宋人手中逃出條命,又被“自己人”殺死。
“不。絕非自己人。”他嚥了口口水,否定自己心裡地想法,無論是宋人,還是金兵,都不是“自己人”,他們都想奪了自己性命。想到這裡,段由心中甚為絕望。
“饒命,饒命!”
一個同他一般被裹挾來地金人悽聲大喊,他方才未曾收住腳。衝過了火線,被督戰殺用雪亮的刀和鋒利地矛逼著,他正跪在地上。不停地叩頭。火光中看不清楚此人地面貌,聽聲音卻很熟悉,段由努力回憶,想要知道他究竟是誰,但他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根本回憶不起來,只是覺得這人是他極親近的,但到底是誰,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督戰隊沒有理睬那人的求饒。刀光閃耀而過,人頭沖天而起,在地上滾了幾滾,恰恰滾到段由的腳下,那張人臉昂了起來,不甘、恐懼和憤怒讓臉上的表情十分扭曲,段由與那失去了神采的目光相對,呆呆了好一會兒,才悽悽慘慘地喊了一聲:“大哥!”
這人正是他地大哥段所。剎那之間,兄弟二人如何在村中生長,在被強行掠來為兵之後,又是如何相互扶持,一幕幕都出現在段由心間。便是白天的時候,他兄長奪得一塊宋人拋來的肉,也悄悄藏在懷裡與他共分,這種種情形,讓段由五臟俱裂。
“大哥!”他撲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