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笑道:“南方和北方不一樣。南方潮溼,要住樓上,北方寒冷,要睡火炕。”
“小姐怎麼知道?”秋菊笑盈盈地坐在暖閣的床上。
“看書知道的唄!”內向的竺香顯得很興奮,比平常的話多,“小姐看了那麼多的書,當然什麼都知道!”
當然不是看書知道的,是她以前走南闖北親眼所見、親身所遇……
十一娘笑而不答,有個面生的小丫鬟進來稟道:“十一小姐,六姨娘來了。”
大家一怔。
六姨娘已撩簾而入。
“十一小姐!”她笑吟吟地和十一娘打招呼。
冬青幾個忙斂了笑容,端肅地立在了一旁。
“姨娘怎麼來了!”十一娘笑著應道,“快進屋喝杯茶!”
秋菊忙端了杌子給六姨娘,冬青在次間的角落找到了溫著水的木桶給六姨娘沏茶。
六姨娘笑著擺手:“我不坐了,等會還要服侍大太太歇息。我來就是想問問,”說著,她猶豫了片刻,臉上的笑容也有了幾分苦澀,“我就是想問問十二小姐,她可好?”
十一娘暗暗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兒行千里母擔憂。她出門的時候五姨娘哭得稀里嘩啦,同理,六姨娘在這裡想著年幼的十二孃只怕也是輾轉反側吧!
“挺好的!”十一娘從來都覺得六姨娘是個極聰明的人,“前段日子,我天天窩在家裡繡屏風,五姐和十娘常到母親面前盡孝,十二妹有時候也會到母親面前陪著姐姐說說笑笑,十二妹還用絹紗做了絹花奉給母親,母親竟然分不出真假來……手巧得很。”
六姨娘聽著就鬆了一口氣,笑道:“那我就不打擾十一小姐了。說起來,我和五姨娘也是在一個屋裡住了五、六年的,你要是有什麼事,直管來找我就是。”
“多謝姨娘。”十一娘不知道六姨娘來她這裡大太太知道不知道,又怕五娘看見,自然不敢留她,藉口自己頭暈,讓冬青送六姨娘出了門。
六姨娘剛走,去拿箱籠的琥珀回來了。
冬青先開了裝著被褥的箱籠,然後鋪了暖閣裡的床,打了水來服侍十一娘洗漱歇下,讓竺香守著她,這才和琥珀兩人帶著濱菊、秋菊開箱籠收撿起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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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睡了一覺,神輕氣爽地起了床。
她對著鏡子仔細地照著自己的臉:“我又長胖了沒有?”
“臉都瘦得只有一巴掌大了,”冬青正將兩朵指甲蓋大小的石榴花插到十一孃的髮間,“看您還嚷不嚷著減肥了?”
十一娘抿著嘴笑。
琥珀催著十一娘快走:“我看著五小姐已經動身去大太太那邊了。”
十一娘不敢再照鏡子,披了件玫瑰紅灰鼠皮披風急步朝大太太處去,終於在五娘進門前趕上了她,和她一前一後地進了屋。
兩人站在門簾子前由丫鬟服侍著解披風,五娘似笑非笑地望著十一娘:“看不出來,妹妹病了手腳都這麼地快!”
十一娘笑盈盈地望著五娘,嗔道:“都怪姐姐走也不叫我一聲!”
五娘冷冷一笑,還欲說什麼,那邊簾子已經撩開,珊瑚出來笑道:“大太太正等著兩位小姐呢!”
兩人不再說話,一前一後地進了屋。
次間的宴息處擺了張黑漆彭牙四方桌並八張黑漆鋪猩猩紅坐墊的玫瑰椅,箸碟都已擺好。幾個小丫鬟立在幔帳下,許媽媽、落翹、玳瑁等人則圍在臨窗的大炕前——庥哥歡快的笑聲不時從那裡傳出來。
“大太太,五小姐和十一小姐來了!”珊瑚笑吟吟地稟道。人群就散了開,十一娘看見大老爺和大太太一左一右地坐在大炕上,中間的炕桌早就不知道挪到什麼地方了,庥哥正在上面翻跟頭,大奶奶怕孩子落下去,正伸開雙臂站大炕前護著。
“好了,好了。”大老爺笑著抱了庥哥,“我們去吃飯了!”
庥哥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扭著身子還要翻跟頭。
一旁立著的羅振興就板了臉:“還不給我站好了。”
庥哥聽了果然不敢再鬧,乖乖地伏在大老爺身上不敢動彈。
那邊大太太一邊由杜薇服侍著穿鞋,一邊笑道:“也不怕把孩子嚇著!”
庥哥聽了立刻從大老爺懷裡抬起頭來可憐巴巴地望著大太太。
大太太就伸手把庥哥抱在了懷裡:“不怕,不怕,有祖母呢!”
羅振興有些哭笑不得地望著母親,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