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媽媽笑容謙和,低頭稱“是”,輕手輕腳陪著她們進了太夫人正院。
剛走到屋簷下,那小丫環還沒來得及撩簾,屋子裡突然傳來一陣冷笑。
“……大姑奶奶這話說的可真不中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您來了是貴客。我們上賓以待。可家裡的事,自有你的哥哥,弟弟們。怎麼也輪不到大姑奶奶來指手劃腳的。王家又不是沒兒子。”話說的十分不客氣。
“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反駁的女聲高亢尖銳,“你可別忘了,這是茂國公府,茂國公是我爹。”說話的人是姜夫人王琳。三人尋思著這話裡的意思,不由面面相覷,愣在了門口。沒想到,王琅的屍骨未寒,王家的矛盾已經表面化了。那袁媽媽臉色一紅,立刻高聲稟道:“六夫人,羅家兩位舅奶奶,姨奶奶永平侯夫人來了。”那邊屋子沉寂了一下,馬上有人撩了簾子。
“快請進來,快請進來。”十一娘抬頭一看,竟然是姜夫人親自來撩了簾子。
她眼睛裡佈滿了血絲,魚尾紋縱生,面容非常的憔悴。露出一個強笑來。
大奶奶、四奶奶和十一娘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大奶奶低聲說了一句“勞駕姜夫人了”,領著四奶奶和十一娘進了屋。
王老夫人的正屋五間各帶一個耳房,正中是廳堂。此刻坐滿了人。有的穿戴華麗,有的很普通。年長的六十來歲的樣子,年紀輕的二十來歲。
個個表情凝重,目光冷漠,看不出剛才是誰在和姜夫人爭辯。屋子裡氣氛沉重。見有人進來,眼睛裡都露出幾分戒備來,有幾個婦人也縮了縮肩膀,一副懼怕的樣子。姜夫人隨手指了指屋裡的人:“聽說琅弟出了事,來弔唁的。”說完,也不介紹,徑直領著她們朝西邊內室去,“母親臥病在床,慢怠了諸位。”三人忙跟著姜夫人進了內室。內室和外面又不一樣。屋裡瀰漫著淡淡地藥香,兩個十五、六歲的丫鬟和一個五十來歲的媽媽在床前小心翼翼地服侍著,三個人都眼睛通紅,面帶戚容。看見姜夫人進來,紛紛上前行禮,態度很恭敬。姜夫人揮了揮手,低聲道:“娘可好些了!”
那媽媽低聲答道:“吃了藥,剛剛歇下。”姜夫人面露歉意。
大奶奶則沒等姜夫人開口就低聲道:“既是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了。待老婦人醒來,代我們問候一聲。姜夫人微一思忖,道:“也好。我和你們去看看十娘。說起來,她這些日子也不好受。”說著,眼角微溼。三人見姜夫人的態度,略略安心。隨著姜夫人出了內室,往十娘那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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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娘那裡與老夫人那裡恰恰相反。三間正房冷冷清清,門口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鬟無精打彩地站在那裡。看見姜夫人帶人過來,她神色慌張地行了個禮,忙進去稟告。待她們走近,銀瓶已打了簾子。
“姑奶奶,大舅奶奶、四舅奶奶、姨夫人。”
“你們大奶奶……”姜夫人低聲問。
銀瓶眼睛一紅,低聲道:“坐在窗前發呆呢!”
姜夫人聽著就長嘆了口氣,轉身對大奶奶等人解釋:“自從知道琅弟出事以後,弟媳就常常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發呆。要是等會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還請兩位舅奶奶和姨夫人不要見怪。”十娘會為王琅的死傷心?十娘聽著有些狐惑。
而大奶奶卻道:“她年級輕,遇到了這樣的事心裡自然如刀割般的難受。我們是她孃家人,哪有見怪的道理。”
兩人客套幾句,進了內室。內室臨窗的大炕上坐著個瘦嶙嶙的女子。她穿著件湖色的錦緞小襖,月白的綜裙,靜靜地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沉靜的像一尊沒有生命的木偶。眼睛紅腫得如核桃般的金蓮在一旁服侍著。“大奶奶,大舅奶奶、四舅奶奶和姨夫人來著您了!”瓶小心翼翼地上前稟道。炕上的人回過頭來。她的臉又瘦又蒼白,鼻子尖尖的,一雙帶著黑眼暈的眼睛大得有些滲人。十一娘有片刻的呆滯。這,是十娘?那個像孔雀一樣驕傲,像夏花一樣絢麗的十娘?
“十姑奶奶……”大奶奶語帶哽咽。十娘卻茫然地掃了她們一眼,又轉過頭去,目光直直地望著窗外,好像窗外有什麼難得一見的美景讓她流連忘返般。
“大舅奶奶,”金蓮上前給她們行禮,“這兩天大奶奶心情不好。”又忙端了錦杌過來,“大舅奶奶、四舅奶奶、姨夫人,大姑奶奶,你們請坐。”四人坐下,銀瓶和金蓮沏了茶過來。大奶奶就問起銀瓶、金蓮十孃的起居來。
“……雖然依舊一日三餐,卻比平日吃得少。更不愛說話了。常常一個人一坐就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