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兩碗餛飩。一份不要芫荽。”老白也擺出公子派頭吩咐道。其實,公子哥兒是絕不會半夜裡跑到這種野外荒郊吃路邊食的。
丫頭剛要說話卻被老白攔住,老白說:“那份不加芫荽的給你。我無所謂。”
原來他這樣細心,丫頭不禁有些感動。
“來十碗餛飩,十斤牛肉。”
“來五碗撈麵,五花肉大滷。”
不知什麼時候另外兩張八仙桌上已坐滿了人。
“好咧!”做飯的老人手腳麻利地擺放好茶壺水碗,搬出裝食材的木桶,裝滷醬的陶盆。現成的手擀麵麵糰攤上案板,擀麵杖來回滾動幾次就成了厚薄一致的麵餅,一陣疾風驟雨般的刀響,粗細均勻的麵條便整整齊齊地出現在案板上。麵條下鍋,老人手指飛速挑動,案板上很快就堆滿了包好的餛飩。勞作中的人是那樣幸福,他那黝黑臉膛上鬆弛的面板和皺紋都被笑容擠成了墨*。
篤篤,篤篤,木杖撞擊地面的聲音遠遠傳來,似乎在幾里之外。但即便是寂靜的夜晚,木杖擊打在泥土上面的聲音也絕不可能傳這麼遠。來人一定是內力高深的一流高手。
自聽到木杖聲起,臨近老白那張桌上的人全都高度緊張起來。老白可以聽到那個青袍青年牙齒不由自主嗒嗒嗒地打架的聲音,那個虯髯大漢竭力平抑恐懼的粗重呼吸聲,那個身邊蹲著一隻大猴子的老者吸旱菸時的吧嗒吧嗒聲,——方才他一直在擦拭煙槍。他們一夥四個人,只有那個算命先生打扮的中年人仍舊神態自如不見任何恐慌表現。較遠那張桌上的人似乎要鎮定的多,但老白很快就明白了,不是他們更加鎮定而是他們根本沒有聽到木杖聲。
花白頭髮的老婆婆一手牽著一頭熊,一手拄著木杖,從夜色中緩緩出現。
她的速度之快連老白都有幾分驚訝,更何況他根本沒聽到那頭熊走路的聲音。
丫頭看到如此詭異的景象不由得往老白身邊靠了靠。她悄聲說:“木杖敲擊地面的節奏與熊邁步的節奏一致,所以你只能聽到木杖聲。”
老白點點頭。他也是剛剛想到這一點。看來那老婆婆與那頭熊已經相處很久默契十足。
正在包餛飩的老人衝著老婆婆笑了笑:“哎呀,夜深露重,老人家快停下歇歇腳吧。”
丫頭與老白對視一眼,這餛飩老頭不簡單。首先,在這個時間擺攤反常。其次,他準備的雖然是普通飯食,材料也並不複雜,但在這個地方仍顯得過於豐盛。還有,見到一個老婆婆牽著一頭熊,正常人都該有些驚訝,他卻好像早就知道一樣。
“這位小哥兒,可以容老乞婆坐下喝口熱水暖暖身子?”
老白笑著點頭:“不礙事。”
丫頭笑著說:“不如我們請婆婆吃飯吧。”
老婆婆坐下,那頭熊立在她身後,聽到丫頭的話笑了笑說:“不敢當,不敢當,我一個孤寡老太婆無親無故無才無能,怎麼能讓瀟湘苑未來的花魁請客呢?”
夜色下的空氣因為這句話陡然凝重起來。丫頭本來是看這麼多人埋伏在這裡對付一個老婆婆有些心中不平,故意向老婆婆示好,讓那些人不要太囂張,沒料到老婆婆不但不領情還點破她的身份,分明是要與她為敵,很是氣惱,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老白握了握丫頭的手。如果丫頭注意到較遠那張桌子上十個人蒼白的臉色和發抖的身子,一定不會認為這老婆婆需要同情和憐憫。雖然不知道老婆婆的身份,但一定是一個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角色。如此一來,那餛飩老人必定是這場伏殺的主持人。然而,如此拙劣的埋伏,還不如搞襲殺效果好。何況未曾交戰先已膽寒,仗還怎麼打?
餛飩老人盛好撈麵,舀起滷醬細細地倒在面上,端到那十個人的面前。老白的肚子彷彿聞到了香氣,咕嚕了一聲。丫頭呵呵笑起來。緊張的氣氛稍稍緩解。
那老婆婆自懷裡掏出一個油布包,一層層開啟,裡面是五香蠶豆。她張開只剩上下四顆門牙的嘴嘎卟嘎卟咀嚼起來。嚼了一陣,想起什麼的樣子,她將手一伸,那頭熊將一個包袱地給她。她開啟包袱取出幹餅交給那頭熊,那頭熊似乎很害怕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接過去非常斯文地吃了起來。老白心中奇怪,盯著那頭熊看了很久,直到丫頭狠狠地掐了他好幾下才醒過神。
餛飩做好了,餛飩老人分完餛飩專門為老婆婆倒了一碗熱湯。老婆婆掏出一個紙包,拿出一雙銀筷在湯裡攪了攪,收起銀筷,不緊不慢地喝起湯來。
老白抓著丫頭的手向後躍出,他的另一隻手不忘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