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服的臉色也紅潤了些。他聽到喊叫聲後慢慢站起來,拄著根柺杖挪動雙腳往屋裡一步步走去。如果不是幾年前中風了,他絕不會安坐著而無事可做。村裡的鐵灰大廣播正播放著紹興越劇,熟悉的越音傳遍了整個村落。老人對紹興情有獨衷,他的青壯年時期都是在紹興一個叫蕺山的地方度過的。
老人的妻子顫微微地摸扶著牆壁,端著飯菜盤在狹小的屋裡來回慢慢摸著走。房子是朝東開門,迎著太陽光兩人一起坐著吃起飯來。老人照樣要喝上一盅紹興老酒,剝吃幾顆回香豆。自己一個人獨斟獨飲。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了。有許多年了吧,一個人體會著獨自喝酒的滋味。低矮的房子這時候被曬的暖烘烘的。
老人曾經是一家之主,十三歲就去紹興學了圓木的手藝活。他們家有三兄弟。老三很早就去世了,老二“老麻子”還健在,小時候出過麻疹,臉上至今還留有疤痕,一個個圓圓的低於面板表面的小洞。村裡人都這麼叫他--老麻子。他的相貌並不是十分的駭人,只是眼烏珠外突,樣子看起來很兇狠。他年輕的時候能用牙銜起一麻袋子重達百斤的穀物,屋角還放著他當年年輕時候用來強身健體的石頭啞鈴和石臼子。
小村本來是個魚米之鄉,世世代代的人們一心務農,人們耕作著農田,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著家兒老小。以手工藝為主的小作坊集中在城廂鎮一帶,後來小村裡的人也有遠到紹興等地去開店經營,日子雖然說不上富裕,但還過得去。最重要的是能夠平平安安,無病無痛。
村裡人都對這個“老麻子”敬畏三分。老麻子就是屋簷下小男孩的阿公(小男孩爺爺的二弟)。村裡人怕他倒不是他有過多麼顯赫的戰功,而是他年輕時候的一些往事。
多年以後,當小男孩長大了,想從大人們口中得知當年舊事的時候,大人們卻說:“老人家死了這麼多年,不可再提起了,有何意思呢?”其實他們的內心何嘗不沉重,沉重地不願意提起,這或許是一根紮在記憶裡的針,你不觸碰它,是不會感覺痛的。當少年常常被一句這樣冰冷的話拒絕之後,他總是不解地沉默。但這段久遠的故事一直像一個謎一樣地陪伴著小男孩度過了他的童年,少年,一些久遠的故事一直到現在還沒能忘記,或許永遠也不會忘記。。。。。。
第一章 冬天 4
4/
上世紀初三十年代,是一個戰亂頻繁的年代。
時間追溯到1937年11月11日。
一架日軍轟炸機飛躥蕭山縣城上空,投擲了數枚炸彈,炸燬了新建的滬杭甬蕭山火車站。
11月30日,時值寒冬。日軍企圖突破浙東的封鎖線,二十八架銀灰色的轟炸機從平靜的江南小鎮上呼嘯而過。從飛機上投下的燃燒彈和爆破彈燃成一波波吞人的烈火,轟炸時間長達一小時。縣城頓時成了煉獄,到處一片刀山火海。數以千計的房屋和人在後來,這一場場接二連三的轟炸中倒塌和喪身。緊接著從飛機上投下的細菌彈,僥倖能逃脫轟炸活下來的人又出現了上吐下瀉,四肢發麻等中毒症狀。
日軍駐紮杭州,用飛機,遠端大炮向江南大地進行不斷的打擊。由於整個戰略部署的需要,他們並沒有馬上渡過之江。
戰火迅速地蔓延著,以往的平靜不復存在。
村裡來了國民黨軍隊的人,四處招募鄉勇和壯丁。
這一年“老麻子”剛好二十來歲,身強力壯。自然而然的被徵兵的人看中了,同去的還有村裡的十幾個好青年。老麻子本名叫昆福,在村裡雖然不是遊手好閒之輩,但確實是喜歡賭博,甚至能把自己的大衣當掉來賭身家,這次應徵入伍倒真的是賭了一場最大的博,賠上的可能是性命。這事情是幾大把步槍壓著他們去的。
昆福換上了部隊新發的軍服。淺土黃色的胳膊上還要掛上部隊所發的編號。左胸上角印著一小塊長方形的*。扔掉了鐵耙和鋤頭的農家人手上從此拿起了長長的步槍。對這一切的新鮮物事雖然感覺很好奇,但更多的是惶恐和對家鄉親人的不捨。這一趟出去,能不能活著回來是一個未知數。他們此去只有兩個結果,要麼給人殺,要麼殺別人,毫無別的選擇。
昆福的大哥和弟弟都沒有去前線,因為大哥在紹興開箍桶店。三弟在家養病,他從小身體嬴弱,這次他反而能倖免,不用去打仗。家裡只有昆福一個人去打仗,傳繼香火這一義務在那時候是被人看重的,獨子家庭就免了送兒子到前線,對於三兄弟的昆福家,最關鍵的是他還沒有完婚,他只能作為代表硬著頭皮去抗日。這一幫人在開赴前線前根本就沒有任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