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之後,不要隨便講話,皇上跟你說什麼,你都只需點點頭,若他問你什麼,你便反問一句‘依皇上之見該當如何’就可以了”,郭嘉輕聲開口。
“為什麼?”阿瞞好奇地反問。
我驚,看向郭嘉,“你還沒有跟他講清楚自己的處境嗎?”
“現在講什麼丞相都記不起來,而且時間不夠。”郭嘉道,“皇上如此急著召見,定是聽到什麼風聲了”。
我默然,回頭看向阿瞞,“說說看,‘依皇上之見該當如何’。”
我不知道郭嘉為何要向皇帝隱瞞阿瞞失憶之事,但我知道,這事一定事關阿瞞的安危,自古有言,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不保吧。我相信郭嘉,相信他會幫著阿瞞。
“依皇上之見該當如何。”阿瞞點頭,乖乖重複。
“不對,稍稍有些氣勢,用反問的語氣。”郭嘉搖頭。
阿瞞愣了愣,比劃了一下,忽然沉下臉,狹眸微眯,“依皇上之見……該當如何?”他輕輕開口,語畢,薄唇習慣性地微揚。
看著他,我怔住,覺得那樣的阿瞞陌生極了。
那一日,他騎在馬上,我站在馬下,他說“六十大板”的時候,便是這副模樣呢,令人膽寒。
“笑笑,如何?如何?”拉了拉我的手,阿瞞笑眯眯地道。
我定定地看著他,回不過神來。
“很好,丞相大人做得很好。”郭嘉輕咳一聲,讚許道。
馬車停了下來,我依郭嘉之言,先行下了馬車,與另一名侍衛並排跟在車後步行。
低著頭,我隨馬車前行,入了宮門。
高高的宮牆很是壓抑,與我想象的富麗堂皇不太一樣,雖然厚重威嚴,卻是壓抑得令人連呼吸都感覺困難。
轉過幾道宮門,郭嘉停下了腳步,一旁有宮人上前領路。
我低著頭跟著阿瞞和郭嘉往前走,直至進入大殿,竟也無人將我攔下。
空曠的大殿,詭異的寂靜,我垂首靜靜立於阿瞞身後,不敢抬頭。
大殿上坐的,便是皇帝呢。
手握生殺大權的天之驕子,一國之主,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便可令我心存敬畏,不敢造次。
從前只在史書裡看到的名詞,如今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出現,真是有些怪異。
“曹丞相,別來無恙?”一個清清淺淺,溫溫潤潤的聲音終於響起,打破了大殿的死寂。
我握了握拳,才發現自己的掌心竟然沁出汗來,滑膩膩的不大舒服。
我側目看向阿瞞,他如郭嘉吩咐一般,淡淡點頭。
我心裡微微一涼,如此這般,算不算大不敬?只是……剛剛那個聲音,真的是皇帝的?
在我的印象中,皇帝便該是一臉嚴肅的老頭,更可怕的是,這種老頭還是生殺大權,堪比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人在五更啊……只是,剛剛的聲音,分明很是年輕。
我再一次懊惱不曾好好翻閱歷史。
悄悄抬頭,我看向大殿之上。
看清楚大殿之上坐著的人時,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那個人……會是皇帝麼?
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一身黑底紅邊的寬袖龍袍,其上繡著欲騰雲而出的金龍,本該是不怒而威,但他偏有一張漂亮的臉龐,極深的輪廓,面色略略有些蒼白,彷彿常年不見陽光,他有一雙漂亮的眼睛,長而微卷的眼睫,但那雙眼睛總彷彿隔著一層霧氣一般,朦朦朧朧,令人看不真切。那樣深刻的輪廓卻因那一雙眼睛而不見一絲的凌厲,溫順如麋鹿一般。
這樣的人,真的……會是皇帝麼?
“丞相,朕聽聞你受了傷。”皇上開口,貌似關切。
阿瞞仍是煞有介事地輕輕點頭,不露聲色的模樣。
“那些傷了丞相的人可曾抓住?”皇上開口,“如何懲治他們呢?”
“依皇上之見……該當如何?”阿瞞一板一眼地輕問,薄唇微揚。
那霧濛濛的眸子微微深了一下,隨即恢復常色。
起身,皇帝步下大殿,姿態優雅至極,他緩緩走到阿瞞身旁。
“丞相佩的玉好生奇特。”眼光微轉,皇上注意到了阿瞞腰間所佩的碧玉。
我微微僵住,暗自叫糟,那是那一日替阿瞞平反時買下的玉,十分廉價,想不到阿瞞竟然時時佩帶著,堂堂一個丞相大人,豈能佩帶這樣的玉?
“笑笑送的。”阿瞞開口,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