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應該是許褚口中所說的那個令王圖貽誤軍機的歌姬了。
“奴婢聽聞王圖此次任務險要,恐其有去難回,一時情難自禁,淚流不止,不覺已是雞鳴天曉……才會令王圖貽誤戰機,請相府治罪,讓奴婢代王圖一死……”
來鶯兒跪在冰冷的地上,哀求。
若是以往,曹操定會嗤之以鼻,冷眼欣賞她哭泣哀求之姿。
來鶯兒還在磕頭,白皙的額頭磕在冰涼的地上,一下,一下,極重。
她一直在說,“奴婢願代王圖一死……”
“你若死了,誰來唱歌跳舞給我解乏?”曹操的聲音帶著笑意,聽在人耳中,卻是令人心寒發冷。
來鶯兒面色發白,仍是一徑在磕頭。
一直說,“奴婢願代王圖一死……”
絮絮叨叨,無休無止。
“如果你能在一個月之內,將府中的每一個歌姬都調教得如你一般出色,我便饒王圖不死,……你來代他死,……這樣,你可滿意?”揚唇,曹操淡淡地笑。
“謝相爺。”聞言,來鶯兒猛地抬頭,竟是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靨。
白皙的額頭之上有著剛剛磕頭留下的血痕,可是那個笑靨,卻是美得不染一絲塵埃。
曹操微微一怔,隨即眯起眼睛,那個笑容,是如此的熟悉……那是裴笑式的笑容。
一個月的時間,曹操親眼看著那個歌姬不眠不休,廢寢忘食地調教著府中的歌舞姬,她唱歌唱得連嗓子都啞了,她跳舞跳得連路都走不穩。
一個月的時候,她竟然完成了他刻意的刁難。
而她拼命完成這一切,只是為了能夠代替一個男人去死。
“謝相爺成全。”跪在他面前,來鶯兒啞著聲音謝恩,面上卻帶著暖暖的笑靨。
曹操看著眼前的女子,“其實……你可以不用死。”
“奴婢心意已決。”
六個字,奴婢心意已決。
“那你可還想再見他一面?”曹操不知今日自己怎麼如此這般的多話。
來鶯兒搖頭,清秀絕倫的容顏上不帶一絲哀悽,她是甘心代那個男人赴死。
“他愛你嗎?”不可思議的,曹操忽然問。
來鶯兒微微一愣。
曾有一個繁星滿天的夜晚,有一個女子靠在他懷中,問他,“你愛我嗎?”
他沒有回答。
此時,眼前這個女子甘心代那個男人去死,曹操忽然很好奇這個問題。
來鶯兒淺笑,“我愛他。”
無關乎他愛不愛我,只是……我愛他……而已麼?
曹操看了她半晌,起身離開。
“赦王圖無罪。”
身後,那個女子輕輕嘆息,似是鬆了一口氣。
“謝相爺大恩!”
曹操大步離開,親自去大牢釋放王圖。身後,是來鶯兒感激涕零的聲音。
“相爺!”坐在監牢中男子看到曹操,十分激動的樣子。
“放他出來。”曹操下令。
一旁的獄卒開啟牢門,王圖幾乎是衝了出來,跪倒在曹操的腳邊。
“請相爺恕罪,王圖貽誤戰機,罪該萬死!王圖願親手斬了那禍水,只求相爺給王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王圖苦苦哀求。
沒有人發覺曹操的拳頭緩緩收緊,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你不愛她?”曹操的聲音冷冷地在空氣中響起。
“只是一個歌姬而已,王圖願親手斬了她,只求相爺給王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王圖忙道,竭力表現自己的忠心。
曹操低頭,冷冷看著匍匐在自己腳下的男子。
我愛他……
來鶯兒淺笑的模樣在眼前浮現,曹操轉身,從一旁的侍衛腰間抽出刀來。
眠唇,他狠狠一劍削向王圖。
鮮血四淺。
傻女人……
那一回,在赤壁,那一場連綿的大火,那個叫做裴笑的女人,也是這般傻。
她不顧自己身在敵穴,卻執意讓司馬昭來告訴他周瑜的計劃。
甚至於……當那一箭射來的時候,她竟然膽敢擋在他身前!
那個叫做裴笑的女人。
她竟然膽敢擋在他的身前,竟然膽敢要代他去死!她竟然不問問他是否准許!好個自作主張的女人……
裴笑曾問他,你愛我嗎?
他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