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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沒燒起來就好。”看著唐蘅嚇得肩膀縮成一團,懶得嚇唬他,他淡淡地說道。
“書燒沒了……叔叔會罵你麼?”
“不會。你找別的地方玩去吧。”
彷彿得了赦令一般,唐蘅抽腿就走,又被子忻一把拉住:“你從哪裡找的水?”
“魚……魚缸。”
他的臉擰了起來,急聲道:“你說什麼?”
“金魚缸……我把它砸破了。昨天子悅姐姐剛跟我說了司馬光砸缸的故事。”
他顧不得追究,俯身在地,四處找那條金魚。唐蘅也連忙鑽到桌下去找。過一會兒,聽得唐蘅歡快地叫道:“在這裡!它還沒有死呢!”說罷從桌子底下爬出來,攤開手,一條鮮紅奪目的金魚正張著大嘴吃力地呼吸著。
“那就好!”子忻喜道,“臥室裡有水,你快去把它放好。”
他行走緩慢,怕拿著魚趕到有水處已經晚了。
“嗯!”唐蘅撒腿就跑,騰騰騰躥到臥室,遠遠地道:“好啦!我把它放到水裡去啦!子忻哥哥,你不要擔心啦。”
他慢吞吞地跟過去,拿眼一望,道:“你把它放在哪裡?”
“你的茶杯裡!茶杯裡有水!”唐蘅道。
他的火又冒了起來,吼道:“茶杯裡是茶,不是水。”
“暫放一下,讓魚吸一口氣不可以麼?”唐蘅細聲細氣地道。
“那是熱茶!”他看著茶杯裡絕望掙扎、奄奄一息的金魚,淚水不知怎地湧到眼眶,又被他捏著拳頭強逼了回去。
唐蘅戰戰兢兢地看著他發怒,跺跺腳,忽伸手從茶杯裡撈出金魚,往門外跑去,一邊跑一邊道:“前面有湖,我把它放到湖裡去它就能活了!”
“站住!你不會游泳!”他跟了出去,唐蘅一溜煙地衝出院子,一腳踢開隔壁竹梧院的大門,跑到九曲橋中,將魚放入湖水之中。
他氣喘吁吁地趕到時,看見唐蘅咧著嘴,帶著一副哭腔地對他道:“我已經把它放到水裡去了,它……它還是那個樣子。我看它快要死啦。”
墨綠的湖水中薄冰初解,白玉欄杆下浮得那條鮮紅的金魚,它的嘴緩慢地張合著,肥胖的身子歪在一邊,彷彿連它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把自己浮起來。只用一雙絕望的眼睛看著岸上躊躇著的兩個人。過了一會兒,它的嘴就不再動了。它像一片落花一般悠然無主,隨波飄動。
子忻扒到欄邊,找了一根枯枝將金魚撈了起來,用手絹包好,放在自己的荷包裡。
“對不起……”唐蘅的眉上只有一層淺淺的絨毛,皺起來時眉頭微微發紅,“子悅姐姐說你常常對著這條魚說話,是真的麼?”
他不置可否,只悵然地道:“它的名字叫小歡。”
“你不讓它死在水裡,難道是要埋了它麼?”
“不是。”他望著遠方,嘆了一聲:“我把它帶在身邊。”
“你……你要把它做成鹹魚麼?”唐蘅拉拉他的衣角,顫聲問道。
“不是。”
“它……它會變得很難聞的。”
“你若喜歡一樣東西,不論它變成什麼樣子,你都得喜歡。”
…… ……
每當走入潛龍齋空蕩敞亮的正廳,聽著堂中孩童恣意的嬉笑,子忻便會無緣無故地感到落寞,覺得自己並不屬於這裡,覺得無人理睬,覺得度日如年。那群孩子其實大半與他相識,卻很少有人找他說話,即便是客氣地打聲招呼,大約也是看在子悅的份上。他知道谷裡的孩子分作好幾派,每派都有自己的頭兒和擅長的遊戲。他很自覺地躲到一邊,攤開書本,假裝看書,其實心裡全是孩子們興奮的笑聲。
那些遊戲,他從不參加,也一無所知。唯一高興做的事情便是等著兩派的孩子忽然惡語相向,打成一團,便跳進去撕扯,就算給人打得鼻清臉腫,亦樂此不疲。
讀書之後,這種打架的日子漸漸少了。學堂裡的孩子彷彿一夜之間全都文質彬彬了起來。以前扔石子、彈鳥、打雪球、騎竹馬、挖蚯蚓、游水捕魚之類的遊戲不再時興,代之而來的是鬥蟋蟀、下五子棋、畫戰馬長矛武士盔甲。遊戲從地面移上了桌子。谷中的大夫全是讀書人,到了節日閒暇,便帶著孩子去會詩友、逛講會。春日間還戴竹冠、披雲巾、著文履、攜癭杯棋去山中遠遊。鹿皮坐氈一鋪,大人們鬥起詩來,孩子們能幹的不過是收拾詩筒、整理葵箋、分發韻牌、傳遞酒杯之類的雜事。一個月下來,教完了切韻,便學填詩作文,一開始無非是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