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先命家人悄悄準備,並囑咐不許向外說起。自己去了書房,提筆修書一封,差一名親信小廝名海生者送去榮府。
賈赦此時正在臥房中打盹兒,身邊立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兒,給他揉捏肩膀。女孩兒的手很軟,力道恰到好處,赦老爺很是受用,愜意地哼著小曲兒。這個女孩兒叫嫣紅,是上次赦老爺求鴛鴦不得後花錢在外面買的,赦老爺很滿意。更重要的是,每每看到這個女孩兒,他就會想起因鴛鴦所受的恥辱,然後在心裡冷笑:“鴛鴦,老太太一日西去,你休想逃出本老爺的手掌心!”況且迎春許給孫家,抵了他欠的五千兩銀子,他也不用擔心孫家來要賬,只要孫家一到,將迎春接去,他就可以悠哉遊哉了!
赦老爺正打著他的如意算盤,忽聽外頭小廝回稟:“老爺,馮大爺派人送來書信一封。”這馮紫英之名赦老爺也有所聽聞,東府蓉哥兒媳婦秦氏生病時,他薦了自己的老師來給秦氏診治,只是並未會面。赦老爺心下疑惑,接過小廝呈上的信,開啟一看,滿紙皆是謙恭之詞,又婉轉地提到自己欠孫家銀兩的事,並說可以代為償還,當然最重要的是將女兒迎春許配給他為妻之事。赦老爺捋了捋稀疏的鬍鬚,心下奇道:“迎丫頭竟有這麼大的面子!馮紫英從何處得知自己的私事,又為什麼情願替自己還債,他並沒有見過迎丫頭。況且迎丫頭乃是庶出,孫家尚且有些不情願,這馮府又為何願意?”
思忖半日,又想:管他為什麼,如此甚好,孫家的人個個如狼似虎,只怕就算聯姻,債務之事並未了結,若以後再鬧起來,自己臉上不好看。若嫁了馮府,債務了了,以後全無後顧之憂。況且馮紫英又說,除了債務,還要重金下聘,自己又可大撈一筆,何樂而不為?”雖這樣想,終究不放心,遂心生一計,何不也修書一封,先向他要五千兩銀子,若是他肯給,自然好辦。說罷,立刻命嫣紅研磨,寫了一封信,命小廝馬上送去。
那小廝出了大門,海生還在門外候著,便讓他帶回去。海生快馬回了馮府,馮紫英撕了信封一瞧,心下大喜,賈赦果然愛財如命,既如此,便給他五千兩銀子再說。當下去賬房支了五千兩銀票,因老太太交代過府裡辦大爺的親事,一切支出都聽大爺的,賬房先生便爽快地給了銀票。馮紫英將銀票裝在信封內,自己親自登門拜訪,請榮府小廝將信封呈給賈赦,自己在門外等候。赦老爺見了銀票,喜不自禁,恨不得立刻將迎春抬了送過去,當下立刻命人快請馮大爺。
赦老爺在書房見了馮紫英,見他器宇軒昂,長得一表人才,況且出生將門,與榮府葉門當戶對,當下甚是滿意。馮紫英恭恭敬敬地行禮拜見,又呈上彩禮單子,賈赦接了一看,只見滿紙的明珠翡翠、金銀首飾、珊瑚珍寶等等,粗算一下,少說有上萬兩銀子,遂喜笑顏開。對馮紫英越瞧越順眼,又想起那孫紹組曾經對自己的種種惡劣態度,更覺厭惡,當下便下了決心,將孫家退了,轉嫁馮家。馮紫英察言觀色,知道事情已成了大半,便道:“若晚輩承赦老爺厚愛,能娶得令嬡為妻,日後定當效犬馬之勞。”赦老爺喜道:“好女婿,該改口了!”馮紫英喜道:“是,岳父大人,晚輩明日即上門求親。”赦老爺點頭不止,命人好生送出去。
馮紫英走後,賈赦立刻派人快馬加鞭去了孫家。話說孫家正鬧著彆扭,原來孫紹組之父雖勉強答應了聯姻之事,孫紹祖本人卻極其不願意,他驕奢淫逸,荒淫放蕩,只覺得女人是為玩物,可不想這麼早娶了老婆在家管束自己,又聽說迎春乃是庶出,更是從心裡瞧不起她。這幾日準備下聘,他也不甚熱心,每日仍是在外廝混,夜不歸宿,回來也是醉醺醺,因此將婚期拖延了。且說孫紹祖被他父親逼不過,只好勉強忍住花天酒地,準備上京迎親。這日,忽然有人報說:“親家老爺派人來了。”孫紹祖冷笑道:“他倒勤快,還來催了!”
孫老爺命人請,卻聽赦老爺派來的人說:“我們老爺說,要退了這門親事。”孫紹祖巴不得,又想起欠賬一事,冷笑道:“他說退就退嗎?欠我們家的銀子怎麼辦?若是不立刻還,本大爺就親自向你們老太太要去!”賈赦派來的人名叫趙東,是他的親信。趙東因笑道:“我們老爺派小人來還銀子,以後便一筆勾銷。”孫紹祖聽了,立刻道:“現在就拿了銀子來,誰稀罕娶個庶出的!”趙東聽他言語囂張跋扈,心下惱怒,只得忍氣吞聲道:“銀子自然要拿的,大爺也賞我欠條,我好回去和我們爺交差。”孫紹祖命人拿來欠條,趙東遞上銀票,這樁婚事便作廢了。孫紹祖十分得意,立刻尋花問柳去了。趙東自回府覆命不提。
且說賈赦又回賈母:“迎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