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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看著它帶走海岸邊的一切,也帶走盛過骨灰的磁盅。他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直到海岸邊的火堆逐漸幽暗熄滅。

蘇格不知甚麼時候走了過來,他從身後抱住了聞韜,安慰他。聞韜摸了摸他冰冷的手,將他拉到身前,兩人靠一起,靜靜地站了許久。

聞韜將棧橋邊高臺的殘跡指給蘇格看:“兩年前,他就曾從這上面掉進這片海里。當時,我在這裡找了他四天四夜。”蘇格點了點頭,他已聽項禹說過了鄭吉在琅琊時發生的事。

他為甚麼選在這裡撒去鄭吉的骨灰?聞韜自己也不清楚。也許只是因為,從這海岸邊開始,鄭吉與他之間第一次產生了罅隙。就是從那一刻開始,青年完全地將生命交付給了自己。只是彼時,聞韜還有失而復得的機會。他曾經並不知道,自己是那樣一個幸運兒。而這一次,卻是永遠的訣別。

聞韜不禁自問,他是否太過冷酷。鄭吉生前的願望是留在自己身邊,而他卻燒掉鄭吉的屍體,還撒了他的骨灰。他竟不覺問出了聲。

蘇格聽了,卻道:“所有的江河最後只會歸向大海。這樣一來,只要有水的地方,你就能想到他。即使是在沙漠中,你見到了赤地上的初雪,就知道是他來找你了。”

這一刻,海風冷如鋼刀,明月卻溫柔地照著兩人。

兩人離開海邊,在獵獵的海風中互相摟著彼此。聞韜將蘇格抱上馬,帶他回到琅琊城中行館。他留下蘇格在自己房中養傷,親自照顧他。

閒聊間,聞韜不禁提起兩年前,鄭吉在這一間房中舞劍,恍如隔世。自從鄭吉死後,聞韜從未如此肆無忌憚地懷想過他。而今夜,與蘇格談起鄭吉是如此地自然,因為他也想知道更多鄭吉的過去。蘇格靜靜地伏在聞韜懷中,聽他講述那些他不曾參與的往事。

蘇格聽罷,有些孩子氣地說,如果不是自己腳傷了,也可以舞劍給他看,只是不知道聞韜要不要看。

聞韜卻溫和地笑了,道:“我教你劍衣訣,是讓你用來對付那些乞奴的。但是你自己的資質,卻更適合孔雀刀法。”

蘇格道:“我明白。他是你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真正的劍衣。”

他知道聞韜永遠不會忘記鄭吉。他與鄭吉相識了十九年,經歷過太多事情,自己卻才與他相識了三個月。而即便蘇格將劍衣訣練得比鄭吉好上許多倍,即便他不惜交出一切去明白對方心中所想,他也再不可能成為聞韜的劍衣了。

聞韜卻像是看透了他想法,只是道:“別胡思亂想了。”他拍了拍蘇格的腦袋,“說了很久他的事,倒把你忘了。”

蘇格打了個哈欠,道:“我有甚麼事?”

聞韜看著他純粹而近乎天真的雙眼,無限困擾地道:“你母親已經過世了,我本不想你回都亭侯府。”

蘇格道:“你想拿我怎麼辦?”

聞韜道:“你知道,他是為我而死的。我讓你失去了親生兄長,理當代替他照顧你。只是現在,你已恢復了些許記憶,我便再不能決定你的去向了。”

蘇格卻攀住聞韜的肩頭,小心翼翼地傾身上前,吻了吻他薄情的嘴唇,輕聲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想留下來呢?”

他跪坐在聞韜膝前,雙手摟著他的脖子,探問地望著那黑白分明的眼中黑色的漩渦。殊不知,他自己的眼眸,也是另一個人的萬丈深淵。

作者有話要說:

☆、曇花夢

【前情提要】孔雀刀之事塵埃落定。身毒護刀人獨自回去覆命。章掖為保護蘇格而死,都亭侯終於放蘇格自由。聞韜帶著蘇格回到江南。

暮春時分,聞韜終於帶著蘇格回到了山陰。他們此行沒有告知任何人,別館中家人見到劍衣侯突然到來,頗有幾分手忙腳亂。

蘇格捲了袖子,在房中輕快地進進出出,幫著抹拭器皿,撣曬臥具。他已不再像聞韜剛見到他時那般形銷骨立,敏感易怒又鬱鬱寡歡。現在,蘇格的臉頰上飛著健康的紅暈,眉眼溫和,笑容羞澀卻明亮,很容易讓別人喜歡他。

聞韜卻很看不得他做粗活,將他手中撣掃器具奪了下來,將他趕到了庭院裡,道:“我付你工錢了嗎?幫他們做得這麼賣力幹甚麼。”

蘇格道:“在焉耆的時候,我經常做這些。”

聞韜冷哼道:“你這是將我比作那僮僕都尉了嗎?”他讓鄭吉去井邊洗乾淨手和臉,又從屋內取了件乾淨的罩衫讓他換上,便帶他出了門。

蘇格道:“我們去甚麼地方?”他們上了一艘烏篷小船,從窄而熱鬧的河巷中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