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邱士林馬力幾個分開,張興明拎著麻花和大東子往家走。
從糧站出來就是副食商店,副食樓上是百貨商店,這就是郭堡的中心了,前後左右邊連派出所都加起來也就二畝地,然後圍繞著這幾個商店就全是住宅樓。
商店上頭是從沈丹線公路往選礦廠的輔路,也叫廠路,是廠子修的,這時候這條路就是自由市場,賣東西的全集中在這條路上,因為這條路是上下班工人最多的路了。
路口就是一排四五家鐵皮棚子,第一家最大,是候方家開的,臨街的兩面全裝的大玻璃窗,賣些日雜百貨,後面幾家就小的多,有一家用的是一輛報廢的中巴殼子,小窗戶腦袋都伸不進去,只賣些副食品。
這地方是一個十字路口,也是郭堡一直到現在唯一的一個十字路口,商業上一直到現在也是集中在這裡。
以沈丹公路為界,這邊是商店和食雜店小賣部,自由市場,路那邊全是飯店,大小開了四五家,最大的一家是國營,大集體的買賣,剩下都是私人乾的,都是鐵皮棚子,裡面能擺個三四張桌,環境很差,很簡陋,但在這個年代就讓許多人羨慕了,看人家,開飯店了,事實上老百姓來飯店出飯的極少,誰能捨得花這個錢哪,都是社會上的人或者是單位上的人會沒事約著喝一杯,前者喝的是面子,後者喝的是別人的錢。
幾個賣菜的裹著大衣站在帶車子後面跺腳,捂著厚厚的口罩,張興明和大東子走過去,賣菜的就抬手摘下口罩打招呼:“今天來客啊?用點啥?”
這就是習慣性思維了,那時候家裡不來個貴客啥的真沒幾家捨得出來買青菜吃,大酸菜燉土豆放點五花肉,一吃就是一個冬天,這還是這會兒生活條件好了,原來肉都沒有,能放點豬油的都算上等家庭。
張興明看著這些賣菜的心裡就有點唏噓,在上一世,這個時候站在雪地裡跺腳的就有老媽和老哥,其中的辛苦真是述說不盡的。
這些賣菜的基本上都是郭堡周邊的農村戶,能做買賣了,他們就多了條活路,擺個小攤賣幾件背心幾雙千層底農田鞋,春秋季節賣點毛線,冬天就賣青菜和滷肉。
東北的農民不好活,種地只有一季,從六七月份開始,能支撐到九月,然後地裡就啥也沒有了,一分錢收入沒有,幾畝地三個月能出多少錢?
有認識張興明的,遠遠的喊:“二明,要買菜啊?”
先說話這個幽怨的回頭看了喊人那個一眼,弊弊嘴沒吱聲,人家認識是熟人,這理挑不出來,要是不認識硬喊人這就得打架了。
“哎二哥,你也出來賣菜啦?不做豆腐了呀?”張興明轉身走到這個攤子前面,這人叫劉二,具體大名沒人知道,都這麼喊,他媳婦也這麼喊他。
他們兩口子是從山裡出來的,本來是想來投奔親戚,結果到這一看親戚過的還不如他家呢,那時候工業戶真心沒有農村的生活好。兩口子也不想回山裡了,就在郭堡支了個豆腐攤,那時候做豆腐也不算是什麼手藝,農村人家都會做。
誰知道第一次進豆子就被人騙了,進的一水全是一眼豆,做出來的豆腐沒油,像豆渣一樣難吃,幾百塊錢就扔水裡了。
兩口子守著豆腐攤子哭,正好被老爸遇到了,老爸是個熱心人,就問了幾句,結果就借給這兩個素不相識的人五百塊錢,這兩口子這才算從坑裡爬了出來,生意也做起來了。
那時候市面上一眼豆很多,甚至糧站裡都出現過,坑了不少人。
所謂一眼豆,就是每個黃豆粒的上面,都有一個一毫米直徑的圓孔,這是小日本的榨油技術,不損傷豆子,不細心根本看不出來,但黃豆中90%的油已經被抽走了。
那時候小日本的各種技術在國人看來就相當於神話傳說一樣。
那時候在丹東和大連,有很多日本的船舶長年停靠,全部是加工船,像這種一眼豆就是這些加工船的產品,中國人用黃豆換豆油,小日本從中賺取差價,然後再把這些榨完油的黃豆賣出來,賺一筆,再用榨出來的油換豆子,週而復始。
還有加工鋼材的,國產的卷板送過去,換小日本的軋板,然後礦上把換回來的高價軋板用到裝置上,有時候本鋼的廠標都沒磨掉,他就是用你送去的卷板直接加工的,但質量就是比你的好,這就是技術的碾壓,錢掙的誰也沒脾氣。
經過借錢這件事以後,劉二就經常領著媳婦晚上到張興明家裡坐坐,人的關係就在處,一來二去就非常熱絡了,關係很好。
“張嬸她們回來沒?這搬的太遠了,想走走都不得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