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我過去了,你們去不去?”趙明說。
“不去了,我衣服還沒洗呢。”劉浪說。
“別無精打採的,放鬆點。”袁亮說。
趙明用手叉了一下頭髮,朝宿舍外走。
“一路走好……”劉浪說。
“走好……對、先邁左腳,跟著感覺走。”袁亮說。
“袁亮,你說菊萍會不會理他?”劉浪把床上的衣服扔到桶裡,又用棍子從床底下搗出幾隻襪子。進這個工廠之前,他在鳳凰街上開包子店。相對於管理嚴格,動輒扣剋工資的工廠生活,開包子店算是一份自由工作。所謂自由工作,重要的在於自由而不在於工作。所以不到半年他便因為散漫自由而失去了工作。現在一遇到通霄加班或心情鬱悶時,嘴裡常冒出幾句“唉,包子呢……”
“以女孩的心理週期再加上菊萍的性格,我看沒戲。”袁亮一邊說一邊把洗好的衣服清入另一個桶裡,他去年剛走出校門,本科學歷。至於為什麼會淪落到擠流水線,其原因該歸咎於社會胡亂急劇的教育制度還是其個人因素,這個不得而知。他只記得畢業那天地球轉得有點不對勁,象是偏離了軌跡,反正一瞬間眼前滑過一片黑雲,接著社會就亂了套,一片陽光明媚變得水深火熱。本以為只要一畢業,前輩們就會把槍交出來的,可他們反而把槍攥得更緊了,還逼得他處處踩雷,四面高牆怎麼也找不著門……
幸而袁亮生性樂觀,很快認清現實,並保持著學生時代好清談的習慣,常在宿舍裡侃侃而談、點評時事:假如三株集團能在營銷戰略的同時抓好生產管理、產品換代等工作,也就不會落到垮臺的地步……你們知道愛多VCD吧?袁亮對他的兩個室友說:那個企業把知名度搞上去了,美譽度反而下降了,所以也垮了下來,要是我的話……
袁兄,你應該屬於大舞臺呀,在這小廟裡真是屈才了。為了耳根清靜趙明和劉浪忙打斷他的話
我也就事後說說。袁亮謙遜道,凡事都有其不可預測性,否則,曹操就會說,諸葛村夫、黃口周瑜,借什麼東風?誰會笨到把船鎖起來讓你們燒?還用什麼苦肉計,告訴黃蓋,誰要他的破糧草!媽的想用行賄來迷惑老夫!別想在老夫面前玩裡格弄!
劉浪和袁亮一邊洗衣服一邊漫無邊際地談論著身邊的焦點時事。南方的春天,冷熱倏變,雖四月間,小夥子已換上單衣背心。劉浪體態肥胖,光著膀子呼哧呼哧地搓著一件白襯衫。袁亮正墊著腳尖朝曬衣繩上掛衣服,動作之間,肋骨浮現。倆人一胖一瘦,象一對反義詞。
“這女孩真是難猜,菊萍那丫頭看著挺溫柔的,沒想到也是個倔脾氣。”劉浪搓完白襯衫的衣領,加了點洗衣粉,開始用腳踩,“袁亮,你讀了那麼多書,從小學一路考到大學。今天我也要考你一考,什麼是愛情?”
“愛情嘛……愛情是橢圓形的。”
“橢圓形?……怎麼我看到的許多都是三角形的。”劉浪把左腳換成右腳。
“所以許多人被搞得焦頭爛額,真正的愛情是橢圓形的,即使是三角形也要把它變成橢圓形,化尖銳為圓潤,懂啵?”袁亮說。
“不懂,你掰開來說說。”劉浪把兩隻腳都放入桶中,並在桶裡作立定跑步的動作,他一貫看不起袁亮只會用手洗衣服,認為用手洗衣服只是一種簡單勞動,用腳洗衣服則是一門技術,能用兩隻腳洗衣服那就是藝術了。
“掰開來說嘛……這個……說來話長……哎,咱們快一個禮拜沒喝酒了吧,要不去喝上兩杯,我乾脆掰開來揉碎了往細裡說。”袁亮晾完了衣服,開始作別的打算。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痤了,愛說不說。”
“要不我稱二斤花生,你管酒,怎麼樣?”袁亮試探道。
“二斤花生才五塊錢,一瓶啤酒就兩塊。你說你寒窗十載,映月讀書,國家也發了大力氣培養大學生,你就學會了算這幾毛花生啤酒錢呀?袁兄,中國的教育真辦得這麼差嗎?你是故意往國家臉上抹黑吧?你不去當白領擠到這流水線上來,不只是想洗洗手、玩玩水吧?莫非你是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玩什麼、行為藝術……”
“賣包子的?!……你老耄了是吧?!……”袁亮被戳中了傷疤,惱羞成怒,“……喋喋不休的嚷什麼……”
“嘿嘿……袁兄、袁兄,莫惱、莫惱,開個玩笑嘛。我相信你是沒有遇到自己的土壤,否則一定會如錐破囊、一鳴驚人。對了,袁兄,小弟心算了一下,你還得烤幾條雞腿才行呀,一瓶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