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圍繞石牆木樑的聚落。路上來往頗為頻繁,日落後極易找到歇腳旅店。
然而好景不長,離開臨冬城三日之後,農田退去,只見茂密深林,國王大道也越來越人跡罕至。丘陵則日益陡峭,到了第五天,已經成了山脈,宛如肩負陳雪和陡峭巖峰的灰藍巨人。當北風吹起,長長的冰針像旗幟一般從高聳的峰巒間飛濺而下。
山在西方,路往東北,蜿蜒穿過樹林。班揚·史塔克稱這座滿是橡樹、常青樹和黑荊棘,看起來比提利昂所見過任何林子都要古老的森林為“狼林”,每到夜晚,森林裡也確實傳來遠方狼群此起彼落的嚎叫,有時離他們還不甚遠。雪諾的白子冰原狼聽到便會豎起耳朵,卻從不應和。提利昂總覺得那隻東西有種令人極端不安的感覺。
扣除小狼不算,他們一行八人。首先提利昂依照蘭尼斯特家的排場,帶了兩個隨從。班揚·史塔克則只帶著他的私生子侄兒,還有守夜人部隊的一些牲口。但當他們在狼林邊緣一棟木造莊園過夜時,又有一位叫尤倫的黑衣弟兄加入他們。這個尤倫駝著背,模樣頗為陰狠,五官都躲在他那跟制服一般黑的鬍子後面,但不難看出他是條漢子。他帶了兩個來自五指半島,衣著破爛的農家子弟。“強姦犯。”尤倫冷冷地看著他們說。提利昂頓時領悟,長城上的日子雖然艱苦,但總比閹刑好得多。
五個男人,三個孩子,一隻冰原狼,二十匹馬,還有一籠魯溫學士託班揚·史塔克捎帶的大烏鴉,這樣的一支隊伍,想必是幅相當怪異的景象。
提利昂注意到瓊恩·雪諾一路不住打量尤倫和他那兩名陰鬱夥伴,臉上掛著古怪的表情,似乎有些困惱。尤倫不僅駝背,而且渾身酸臭,鬚髮油膩,蝨蚤叢生又衣衫破爛,遍佈補丁且甚少清洗。他的兩名手下味道更難聞,人則既愚蠢又殘忍。
看來那孩子誤以為守夜人軍團裡全是他叔叔這種人了。倘若他真這麼想,那麼尤倫一幫人對他可算是個錯愕的覺醒。提利昂為那孩子難過,他選擇的是一條艱難的道路……或者應該說,別人為他選擇了這條艱難的道路。
他對孩子的叔叔可沒這般好感。班揚·史塔克似乎和他哥哥一樣討厭蘭尼斯特家的人,先前當提利昂表示想要同行時,他的反應相當不悅:“蘭尼斯特,我話說在前頭,長城沒旅館可住的。”他高高在上地盯著他。
“你總有辦法安頓我罷,”提利昂答道,“你也看到了,我個子很小。”
當然,沒人敢對王后的弟弟說不,所以事情就算這麼定了,但班揚依舊很不高興。“我保證你不會喜歡這趟旅程。”他很不客氣地回敬,而自隊伍出發以來,他也果真盡其所能讓此話成真。
提利昂倒是在禦寒皮衣上扳回一城,原本史塔克故作殷勤地獻上一件滿溢腥羶,老舊破爛的熊皮,以表現守夜人的濟弱扶貧,顯然希望他會礙於禮數婉拒,但提利昂微笑著收下。離開臨冬城的時候,他帶上了所有最暖和的衣服,隨即卻發現根本不夠。這裡真是冷得嚇人,而且氣溫還在不斷下降。夜裡的溫度早已降至冰點以下,每當朔風吹起,便如尖刀般割進他最暖和的羊皮衣。想必史塔克此時正為自己一時興起的騎士精神後悔吧。也許他會從中學到教訓:蘭尼斯特家人來者不拒,管他什麼禮數,只要別人給,我就敢拿。
越往北行,愈加深入狼林的幽暗國度,農莊田舍便更見疏落,終至人跡絕響,驟然遺世獨立。
無論紮營拔營,提利昂都幫不上忙。他個子太小,蹣跚跛行只會礙手礙腳。於是他便趁史塔克和尤倫等人搭建帳篷居所,照料馬匹,生火取暖之際,裹緊皮衣,揣著酒袋,蹣跚到一邊獨自讀書,這成了他的習慣。
旅行的第十八天,他帶著從凱巖城一路攜來北方,盛夏群島釀產的珍貴琥珀甜酒,以及相關龍族佚聞事蹟的書——這幾冊珍貴的典籍乃是提利昂求得艾德·史塔克公爵允許,從臨冬城的圖書館拿的——獨自走開。
他走到營地的喧囂之外,激流奔湧、水冷如冰的溪邊覓得一方寧靜。一株形體怪誕的老橡樹恰好為他遮擋寒風。提利昂背靠樹幹,扯緊皮毛,啜了一口酒後讀起關於龍骨的敘述。龍骨含鐵量高,故呈黑色,書上如是說,龍骨堅硬如鐵,然材質極輕且有韌性,自然亦不怕火。無怪乎多斯拉克人視龍骨弓為稀世珍寶,配上龍骨弓,射手可以輕易超越木製弓箭的射程。
提利昂對龍有種病態的迷戀。當年他初次造訪君臨,參加姐姐和勞勃·拜拉席恩的婚禮時,就打定主意一定要瞧瞧那些懸掛在坦格利安王座廳牆上的龍頭。雖然勞勃國王早已把龍頭換成了旗幟和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