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靜室裡光線黝暗,只有一朵玉蘭花明亮在視野裡,香氣幽浮,花前那人抬起眼來,一瞬間玉蘭失色。
“該是我哪位弟妹呢?”他輕輕道。
跪在他面前的人,臉紅了紅,卻一把抓住他袖子,“哥哥,你的弟妹,你的親弟妹啊!”
那男子面如冠玉,氣韻斯文,正是“燕京第一情種,風流而不下流”的韋家長房嫡子韋應。
梵因無奈地看他一眼——這個親弟弟,和他一樣,心思不在家族大業。他早入空門,韋應卻誓要做人間情種,情種也罷了,主意竟然打到了二房的弟妹身上。
韋家二房的嫡子,只有韋家人知道,那是個不能人道的天閹,但為了掩飾,還是娶了流花郡許氏的小姐,許氏是邊境郡的大家小姐出身,自有一番燕京女子不能有的風貌,不知怎的便入了韋應的眼。一個深閨寂寞,一個風流自許,漸漸便有了露水姻緣,隨即許氏得了“怪病”,腹痛腹瀉,因為許氏沒有懷孕過,自身病狀也不太像懷孕,兩人都沒當回事,不過依舊不敢用府裡的大夫或者太醫,許氏便借出門進香為名,悄悄尋柳杏林看病,不想卻在大街上,先遇上了君珂。
當然這不是巧合,然而此刻韋應是不知道的,這情種雖然窩邊草都吃,不太有品,但良心仍在,此刻抓著梵因,苦苦求他出面,救佳人一命。
“今日不宜出門。”梵因指尖拈花,若有所思,“否則只怕……”
“哎呀我的好弟弟,這燕京乃至天下,誰能動你一指頭呢?”韋應急得跳腳,忙忙地拉他起來,“去啊去啊,再遲二叔闖進去就來不及了!”
梵因依舊皺著眉頭。他很少有這樣的表情,帶點茫然、帶點不安、帶點因為對世情宿命看透而引發的對未來的畏懼。他盯著虛空,目光裡隱隱透出異色,彷彿看見踏出腳步的這一瞬間,有些宿命便已開啟,有些結局不可挽回。
韋應卻已經不由分說,將他拽出門去,因為梵因太過顯眼,兩人從街道背面繞過去。
此時布圍前,“被踢死”的鄉下婦人忙著吐舌頭,“鄉下婦人家的殺千刀”的,忙著耍刀,滿地裡飛著撕落的花頭巾擠掉的爛草鞋,還有背了來甩在地上的臭雞蛋大白菜,被來來去去推推搡搡的人踩得一塌糊塗,燕京百姓興致盎然地看著,覺得有神眼君珂在的地方就是有好戲看呀就是有好戲看。
“反了!反了!”那領頭男子臉色鐵青一陣咆哮,他先前接到告密,說逮到了大房的天大的醜聞,趕緊點了身邊的所有護衛奔了來,不想卻在這薄薄一道布圍前,被莫名其妙阻了又阻。眼看時辰不早,如果再耽擱下去,保不準大房請了梵因來,他淡淡一句話,他們二房奪權的希望就全盤落空。
韋家掌權的大房子嗣不旺,也沒什麼人才,但就因為梵因的存在,韋家長輩永遠不捨得放棄大房,二房早已積鬱已久,如今哪裡還耐得住。
“給我闖——”心火上竄,他決然一揮手,“生死不計!”
騎士們鏗然拔刀,雪亮的刀尖在日光下劃出凌厲的長虹。
“京城貴族要草菅人命啦!”那“死了”的婦人突然一骨碌爬起來,招手呼喚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們,“咱們鄉下人也沒什麼辦法,也就昨晚蒜頭吃得多,給我放——臭死不計!”
她一聲令下,鄉下男女們迅速奔近,排成一排,屁股對著揮刀衝前的騎士們,迅速掀開自己的花花綠綠的袍子,將肩膀上揹著的一個古怪瓶子的噴頭,向後一轉,然後齊齊一拉腰間的鐵絲——
“噗——”
當真宛如巨屁一響,瞬間衝出無可形容的刺鼻氣體,辣、酸、臭、衝!迎面聞到的騎士齊齊捂臉捂鼻,倉皇退後連連咳嗽,手中鋼刀噼裡啪啦墜了一地。
一時白霧騰空,辣味沖天,滿城騎士齊解甲,燕京百姓同遭殃,整條大街之上,都是一片猛烈嗆咳嘔吐之聲……
早已提前捂住了鼻子的堯羽衛們,眉飛色舞,互相擊掌。
辣椒水第一波,完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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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椒水完勝的那一刻,馬車內手術也已經做好。君珂看著沉沉睡去的女子,皺眉道:“外面堵得那麼死,這樣出去也是不行的,怎麼樣把她給不動聲色送回去呢?”
她剛提出這個問題,就聽見拆牆之聲,掀開車簾一看,馬車靠著的那一面牆,不知何時已經被拆了個大洞,洞裡探出許新子的大頭,笑嘻嘻向她招手。
君珂熱淚盈眶——世上有堯羽衛這種存在,納蘭述果然是最幸福的人!
她抱起那女子,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