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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趙桓他……會對種家下手麼?

他會像趙構一樣,對種家百般苛責麼?

無數個念頭瞬間湧到了腦海之中,久久盤桓不息。趙瑗如同著了魔一般,抬起頭,望著趙桓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臣妹確與種家子私相授受。不知皇兄,有何訓示?”

趙桓無聲地笑了。

半年不見,他的妹妹越來越聰明,也越來越大膽了。渡黃河、克燕京、劫二帝、救諸妃,現在居然想要自己挑選駙馬……他真的很想看看,她的極限,究竟在哪裡。

第42章 燕雲復〔二〕

臣妹確與種家子私相授受,不知皇兄,有何訓示?

確與種家子私相授受;不知皇兄;有何訓示?

皇兄……有何……訓示?

少年將軍身形踉蹌了幾下;薄唇緊抿;面色蒼白。

帝姬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像是重錘一下下地砸在了他的胸口上,砸得他眼冒金星,耳邊嗡嗡作響。

她怎會說出這番話來?

她怎能說出這番話來!

猶記得在北安州,年輕的皇帝伸手按著自己的肩膀,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你與柔福有舊;對麼?”

猶記得太上皇被岳飛護送回汴梁時;年輕的皇帝轉過頭,溫和地對他說道:“柔福及笄之時,大禮倉促,未及挑選駙馬……”

猶記得當日趙桓堅持與他同來上京;然後笑著對他說道:“朕聽聞,西北種家滿門忠烈,自太。祖年間始,五代苦守國門……”

他發現趙家的人都很溫和,笑起來一如春風拂面。

趙構是這樣,趙桓是這樣,柔福她……也是這樣。

但趙家的人,又都喜歡綿裡藏針,一句話非得裡裡外外剖析透了,才能理解其中深意。

趙桓話裡話外都在暗示他,為了褒獎種家五代死守國門,很可能會賜種家一個駙馬。

惶恐,且欣喜。

來不及去思考趙桓話中更深層次的含義,他匆匆忙忙地來了上京,又匆匆忙忙地叫來安插在金國的西軍細作,詢問帝姬的下落。種家在西北經營數百年,若沒有幾雙自己的眼睛,是決計不可能的。

在見到帝姬的那一瞬間,心忽然就安了。

忍不住想要擁抱她溫暖的身體,想要觸碰她明淨的笑靨,用自己的肩膀,替她遮擋風霜雨雪。

他伸出手,穩穩地扶著踉蹌的她,在那一瞬間忽然什麼也不願去想,只緊緊地抱著她,確認她安好,確認她溫軟地枕在自己心口上,連他的整個人,都融融地化開。

如春風化雨,如春日暖陽。

再不是夜空中遙不可及的明月,再不是燕京城牆上翻雲覆雨的天神。

但他是種家的人啊……

手握重兵、極易為帝王所猜忌的種家啊……

他自小所受的教誨,絕不容許他做出這種有違禮數的事情來。他那近乎殘忍的理智,也絕不容許他做出這等有辱帝姬名節的事情。

少年將軍垂下頭,再一次說道:“臣……逾矩。”

他看見她有些驚愕又有些氣惱,緊接著屋中女將皺眉喚了一聲“官家”。

那位溫和的年輕皇帝,竟然一直不聲不響地跟在他身後!

而他,竟一直沒有發覺……

若是在戰場上,早已經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少年將軍慢慢地閉上眼睛。深邃的眼形之下,有著淡淡的陰影。

【嬛嬛似乎與種家子關係匪淺?】

【臣妹確與種家子私相授受,不知皇兄有何訓示?】

從未見過如此尖銳的帝姬,像一隻被撓了尾巴的貓,沖人亮出尖尖嫩嫩的爪子。他知道帝姬是一時情急才說出這般氣話,他也知道帝姬素來溫和沉靜,絕不會做出這般氣急敗壞的事情來……

可心中竟是欣喜的。

欣喜過後,便是徹骨的寒意與不可遏制的惶急。

帝姬不可……

“帝姬,不可!”

少年將軍上前一步,在年輕的皇帝身前跪下,一字一字有如金石鏗鳴。

“臣褻。瀆帝姬,其罪當誅!”

在那一瞬間,什麼也不願去想,什麼也不敢去想。

腦中唯一盤桓著的念頭便是,莫要讓官家遷怒帝姬。

縱使付出一切代價,縱使杖責縱使命隕當場,也絕不能連累她。

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