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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長河飲馬,黃沙為葬。

種家世世代代葬身在西夏與北宋的交界之處,每一個男孩生下來,都是短促而沉默的六個字:死戰,力竭,身隕。仁宗年間軍費貪汙驚人,他們的性命,就是抵禦西夏的厚盾纓槍。

直到狄青當了樞密院副使,西軍才稍稍好過一些。

所以,現今趙構陣前換將,種家悲憤,也是必然。

“我很難受,卻不知該如何去做。論資歷、論能力、論……種家的人,要麼年紀太小,要麼已經戰死。況且兵。權是官家的,康王……”

種沂話頭一剎,重重地嘆了口氣,“我又說出這些話了。早年因為胡亂說話,被祖父叫過去打了好幾回軍棍。可我……”

他微微側頭,眼中隱隱帶著幾分祈求:“請您當我今天什麼也不曾說過。”

趙瑗緩慢卻堅定地點了點頭,而後又搖搖頭。

種沂臉色微微一變。

“對外,我只當你今天‘什麼也不曾說過’。可我實際上,卻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趙瑗努力讓自己笑得不那麼像哭,“你這是在信任我麼,十三郎?”

種沂鬆了口氣:“自然是信任你的。”

“可你我統共才認識了三個月。”

“帝姬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種沂微微一笑,目光漸漸柔和起來,“就像祖父一樣。”

唔……

對一個極其崇拜祖父的少年來說,這是極高的讚譽了。

趙瑗又是一笑,努力想把話題變得輕鬆一些。可他們沒走兩步,便又有軍士匆匆忙忙地來找種沂。或許是事關機密的緣故,軍士是咬著種沂耳朵說的。說完之後,種沂沉默了很久。

“混帳!”

平素極富涵養的少年一旦爆發,罵起人來也是相當兇殘,“他們當自己是誰?一群吃飽了撐著的文官!退守黃河,虧他們想得出來!一會兒說金兵勢大不可輕易得罪,一會兒又說金兵弱得不堪一擊當亟取之——當真是一群紙上談兵的混帳!”

“不,簡直連紙上談兵都不如!”少年氣得漲紅了臉,“宗老將軍就這麼縱容著?李相公沒有二話?康王不懂,他們身在樞密院難道也不懂?鴻翎急使呢?我要見他!”

軍士又低聲說了兩句什麼。

種沂急急向趙瑗解釋了片刻,見趙瑗神色如常,衝他微微點頭,才心急火燎地跟著軍士離開。

沒過多久,趙瑗就從別的將領口中聽說了鴻翎急使的來意。

樞密院那幫光拿錢不幹活的老頭子,居然打算讓宋軍南撤黃河留。守!

據說李綱據理力爭,卻依舊抵不過那些老頭子“們”。自從韓琦狄青去世之後樞密院一代不如一代,這回竟然下發了這種無可救藥的籤文,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

雖然趙瑗很不想承認,但依舊不得不感慨一句“書生誤國”。

無論是宗澤、吳玠還是種沂,甚至是趙瑗自己,誰都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撤軍。

好不容易才扳回了半局,現在撤軍,豈不是天大的荒唐!

但眼下康王趙構才是天下兵馬大元帥,無論西軍還是京營,通通都要歸趙構節制管轄。趙構和樞密院說要撤軍,那基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看來她還是高估趙構了。

那傢伙不但像趙佶一樣忌憚將領,還喜歡學童貫一再貽誤軍機!

趙瑗最終還是去找了鴻翎急使。

她也沒跟對方廢話,當先一句便是:“我是康王殿下親妹,柔福帝姬。”

鴻翎急使絲毫沒有感到意外,直接從腰間取出一封加蓋了趙構私印的信件,遞給趙瑗,並勸說道:“帝姬還是早些回南邊罷。這處兵荒馬亂的,始終不美。”

趙瑗將信件從頭到尾掃了一遍,通篇都是趙構對她這個妹子的擔憂和噓寒問暖。不可否認趙構是個心疼妹子的好哥哥,但同樣不能否認,在用兵上趙構就是個專拖後腿的戰五渣!

好吧,她不能強求一個沒上過戰場的王爺有多厲害,這不現實。

但至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後腿,對不對?

趙瑗略略思考了片刻,詢問鴻翎急使:“依你之見,金人厲害麼?”

鴻翎急使一副後怕的模樣:“當日某隨康王殿下前往金營,充作人質……”

“夠了,不必再說。”趙瑗搖搖頭,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平穩一些:“我會讓你親眼看看,你口中無比強大的金兵,究竟弱得多麼不堪一擊。”

鴻翎急使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