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趙瑗噎了一下。
趙桓指著桌上一摞厚厚的奏摺;繼續說道:“如今大宋百廢待興;正是要緊的時候。嬛嬛聰慧機敏又通曉詩書禮儀;理當替朕分憂才是。”
“臣妹擔不起……”
“三弟嚷嚷著要回汴梁賣字畫,賺錢養活王妃世子;趙……九弟天天閒著練書法,就等著看朕的笑話;父皇在行宮‘一病不起’,早已經不理國事了;太子年幼,無可監國……”趙桓一臉怨憤地盯著趙瑗,“嬛嬛你說,朕一個人又怎能料理得完?”
“臣妹……”
“嬛嬛若是得閒,便在簾子後頭聽聽相公們議事罷。”
趙瑗驚得無以復加:“皇兄!?……”
“咳。”趙桓看上去頗有些尷尬,“朕也是無可奈何。”畢竟女子垂簾聽政,自魏晉以來,都是一件千夫所指的事情。若是戰國先秦時倒還罷了,當時民風彪悍,連秦宣太后都是個狠人,但……
這種事情,一旦處理不好,自己便要擔上千古昏君的罵名。
趙桓恍然驚覺自己說錯話了,低下頭,舀了一勺蓮子羹慢慢吃著,不再說話,只是盯著面前一摞奏摺看,似乎要將那些摺子盯穿兩個大洞來。直到一碗蓮子羹去了大半,他才聽見趙瑗幽幽地說道:“臣妹記得,大宋素來是相公們主議國政的。”
趙桓輕咳一聲:“朕知道。”
“若是臣妹垂簾聽政,莫說是臣妹自己,連帶著皇兄,也會受到牽連。”
“朕知道。”趙桓擱了碗,忽然有些煩躁,“如今能用的臣子,太老太老了。嬛嬛你曉得麼,一個進士從中舉開始,放任地方、安撫百姓,又要經歷諸多升遷貶謫等事宜……到了官居高位時,已近耄耋之年。”
趙瑗靜靜地聽著,不發話,也不議論。
“朕本想著開恩科、重用太學生,可你仔細想一想,這些熟讀孔孟之道計程車子們,需要打磨多少年,才能為朕安邦定國?朕曉得自己有多少斤兩,在上京,在金國,朕什麼也做不了,身邊的近臣們,也什麼都做不了……”趙桓說著,眼中忽然多了幾分悲哀,“你曉得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麼?”
“臣妹……”
“不,你不曉得。”趙桓自顧自地說下去,“多少不可能的事情,都在你手中輕而易舉地完成了。有時朕甚至想著,若是嬛嬛要謀朝。篡位,指不定也能哄朕將皇位拱手相讓。這些日子,多少人對朕說過,柔福帝姬便是天降神女,生來便是庇佑大宋國祚的……”
趙桓說著說著,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出神地望著宮門口,還有窗外瓦藍瓦藍的天。曾經在上京,他也是這般望著窗外的天,聽近侍們述說著一個又一個噩耗。他一直在想著,是不是自己錯了,又或者,所有人都錯了。
有時他會想,像嬛嬛這樣,足以令天下男子無地自容的人,怎能是個女子?
汴梁破了、國亡了、宋軍慘敗了……也用她那雙女子的手,一點點地扳回敗局,力挽狂瀾,風雲翻覆,直到金國覆滅,大宋邊關固若金湯。
眼前這些摺子,一半說柔福帝姬是妖孽,另一半則說,柔福帝姬牽繫著大宋的國祚。
那些耄耋之年的相公們都說,讓柔福帝姬再試一次罷。若是她真的這麼厲害,一定可以化解大宋如今的危局。
他定了定神,從堆壘的奏摺中抽出一本,遞給趙瑗:“諾。”
“皇兄?……”
“瞧瞧。”趙桓神色平靜地說道。
趙瑗見他不像是在開玩笑,只得暫時將去朔州的心情按捺下來,一頁頁翻閱著奏摺。
那是一份相公們的聯名上書,兩個字:缺錢。
大宋剛剛從亡國的悲劇中緩過氣來,百廢待興。先前金國一把火燒了汴梁,又用鐵騎碾碎了整個黃河北岸。如今真是要錢沒有、要糧沒有、要人也沒有。官員們的俸祿們發不下來,流民無處安置,連趙楷這個頂尖兒的王侯,都開始去變賣字畫餬口了。但今年的稅收,只勉強收上了一兩成,還鬧得民怨沸騰,幾乎就要效法金國造。反。
趙瑗一字字地看下去,眉尖微微蹙起。難怪趙桓會這麼煩惱了,眼下的情形,簡直跟金國覆滅之前,是一模一樣的。若是處理不好,虛弱且疲。軟的大宋,便會從內部分崩離析。
她瞧完了,合上摺子,靜靜地想了片刻,才問趙桓:“皇兄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假話,朕都要聽。”趙桓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趙瑗:“……”
這位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