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請坐,我請你喝一盅,你不是也會彈琵琶嗎?你也來消遣一段,給這些位聽聽,這些位……這是撫臺衙門裡的,人稱鷹眼高朋,這是飛鏢盧大……”
正在說著,忽然見張仲翔自外進來,正由韓鐵芳身旁擦過,也扭著頭,幾乎把鼻子觸到韓鐵旁的臉上那麼看,手中的寶劍明晃晃,兩耳旁的黑毛叢叢,臉色尤其不像高明等人那樣矜飾,卻是滿現出驕傲懷疑的神情。蕭千總不由得兩腿有些發顫,心說:要是在這裡打起來那可真糟。
不想韓鐵芳對張仲翔並沒留意,他只說:“那麼,蕭兄,再會吧!今天晚間請你在店房等著我,我再去跟你談談,這匹馬是給春雪瓶姑娘的。”
這幾個字音,他說出來很是清楚,那邊高朋、盧大齊都悚然,仙人劍張仲翔也似是減低了一些銳氣,眼睛睜得不似才進來時那樣圓了。
韓鐵芳又回首看看,見替他牽著馬的那位朋友,正在門外向他招手。他就向蕭千總一抱拳,說:“打攪打攪,在門外還有朋友等著我,不能奉陪了,晚間再見吧!”
說完就走出了酒館,高朋的鷹眼把他的背影送了出去,回身就向盧大使眼色,慮大卻正在發呆沒有看見。張仲翔看見了,提著劍奮然站起,要往外走,但才走了一步,就叫高朋用腳給攔住了。
蕭千總在那邊更跟呆子似的,坐了下來,又彈起足了琵琶,撥了兩下,但顯然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此時窗外門外站著聽琵琶的人也多半散了。第一是琵琶不彈啦,站著也是白站著,沒的可聽了。
第二是張仲翔提著寶劍一進去,又像是惡鬥要起,所以把人都給嚇跑了。
韓鐵芳此時隨著跟他在一起那個四十來歲的商人,往南邊走邊談,已經走過了吉升店,卻忽然又轉身走回來。跟他同行的這商人正是徐客人。
他,韓鐵芳,因為在沙漠中見了春雪瓶,春雪瓶沒有要這匹馬,就竟自走了,臨走的態度,非常令韓鐵芳生疑。韓鐵芳拋開了羅小虎,獨自又往此主,出了沙漠,心中一陣頹然。欲直往東去,卻又實在思慕春雪瓶,覺著要不再向她說幾句話,尤其早先病俠在路上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心中總足不安,總是永遠的遺憾。而且既受了人家的金銀,又得到了馬匹,那受人的報酬未免太厚了,來到新疆得到這大的便宜,實是自己不願為的,所以他才也往迪化來。走到吐魯番的時候,又遇見徐客人,他這次在南疆作買賣賺錢很多,來到吐魯番又收了不少的賬,如今是打算要看著朋友,商量點買賣辦些貨物還要到南疆去。和鐵芳兩人見了面,談說起春大王爺已經死了,都不禁慨嘆。
徐客人又提說到前些日他在烏爾土雅臺兒了雪瓶之事,韓鐵芳說明了他也要見春雪瓶,要往迪化去,於是二人便一路走。因為徐客人沒有坐騎,而且他無論到了哪個地方都有熟識的買賣跟朋友,都要去盤桓一會,所以他們在路上走得很慢。羅小虎都已趕過了他們,先到了迪化,他們卻全都不知。
他們一路談著,交情益深,徐客人知這玉嬌龍、春雪瓶,連羅小虛的事情他也曉得,他都告訴了韓鐵芳。韓鐵芳就想著自己更必須見一見春雪瓶,以盡述自己所聞所知之事,才算自己盡了心,心中才無憾。他們今天來到這裡,徐客人原想帶他到東大街福全泰茶葉莊去住著,然後再打聽春雪瓶的住所,卻不料才走到這裡就聽見酒館裡彈琵琶,韓鐵芳並隔窗認出了蕭千總。他才進去,如今打聽田春雪瓶是住在吉升店,他跟徐客人把那店門認了認,心中想要進去,卻又不敢冒昧,只好想:還是到晚間,先見蕭千總,說明了自己的來意,然後再請他帶著自己去見雪瓶。
可是,徐客人在他身旁就悄悄地對他說:“據我看,這幾天迪化城裡一定有事,還一定跟春小王爺有關,不然鷹眼高朋、飛鏢盧大,那些個班頭不會都在他們附近的酒館裡,而且剛才拿著寶劍進去的那個人也面帶兇色,……”
韓鐵芳一聽不由驚訝得止住了步,徐客人暗暗地拉他,說:“咱們還是先到福全泰,託那裡櫃上的人給咱們打聽打聽,如若沒有甚麼事,那更好,韓爺你可千萬不要鹵莽!”
因之兩人折了回來,但經過吉升店時,韓鐵芳又扭頭向門裡看了一看,由外邊可以直看到裡院,雖然看不見雪瓶所住的屋,但卻見那通裡院的小門之旁有幾個人,有的像是店夥,有的卻像住客,全都鬼鬼祟祟的,似正向裡院偷聽甚麼。
韓鐵芳立時心裡就一動,把馬又交給徐客人,說:“徐兄,你到那福全泰寶號上候著我去吧!我這就要進去見她,說完了話,把馬還給他,就算我的事情辦完了,